高岑清楚,近来高年年的日子应该不太顺心。晚上姐妹俩在楼下各吃了碗皮肚面,之后便领着“富贵”在附近空地看大爷大妈跳广场舞。高岑瞅高年年一眼,暗自叹口气,问:“根儿个(今天)都腊月二十了,你老婆婆还不回高淳?家里总要把年货准备起来吧。”
高年年听得烦闷:“哪锅(哪个)晓得她啊,不晓得干么斯(不知道在干什么),搞得她儿子天天跟她吵,阿癔怪啊(恶心,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一当(好,和谐),她说几句,你也不要羊乎羊乎滴(不服气,对着干)。”
“我顺着她哎。”高年年撇嘴,又笑起来,“你该去桥北看看,家里婴儿用品都快摆不下了。昨天我还提了辆婴儿车回来,你猜猜多少钱?吊牌价,八千块!”
“瞎搞,买这些干么斯?”高岑被她这话惊到,转念一想,忙问,“你阿是怀了?”
“没怀。”高年年侧身跟高岑道,“你是不晓得——我老婆婆一听婴儿车这么贵,我今天早上出门,还追着我问能不能退呢——”
王翠屏跟着了魔似的,贴“送子”画,把七大姑八大姨不要的旧衣服搬回来,这些都算了。最近又开始在家缝小被子,织毛衣,连那种老式尿布都备下几十条。
还真别说,王翠屏手倒是挺巧,人又勤快得很。她也五十多岁的人了,干起活儿来比年轻人还麻利。
高年年的处理方式,一向都是不同王翠屏唱反调,反顺着她,有样学样,刚往家里运回两样婴儿用品,王翠屏就心疼坏了。即便是买给未来“大孙子”用的,也不能这么花钱,没这个家当。
王翠屏自己是个买菜都得跟人讨价还价,马桶要用洗澡水冲,晚上决计舍不得开灯的人。她怕高年年这么不懂节制下去,家都要被败光。也是心存忌惮,这两天她收敛许多,起码不再裁尿布、晒婴儿服。
高岑哑然失笑,有心要讲高年年几句,又不得不承认,虽然高年年人不着调,但实际上这些做法还真能解决问题。有人天生性情淡薄,就有人家庭心重些,比如说高岑。她向来主张家和万事兴,想到这个份上还是担忧,觉得亲家那边总吃哑巴亏不好。
周边广场舞的伴奏有些吵,姐妹俩站在这儿,几乎贴着脸说话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富贵”蹲在树下刨土,嘴里不停咀嚼着。等高年年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它的腮帮子已经瘪下去,也不知吞了什么东西进肚。高年年气得收紧狗绳,骂道:“成天就知道吃。”
“它晓得什么?”高岑也是养出感情来了,竟出声维护“富贵”,“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抽空去把婴儿车退掉,多大的人了,斗气也不能拿钱撒欢。”
“不是我买的,我哪有这个闲钱。”高年年直摆手,“我朋友,不是怀孕了吗,我跟她借来用用的。我那个老婆婆,她的脾气我比你了解。你不让她急两天,她还要折腾。”
这时候高岑又想,也许像高年年这性子也好,起码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倘若只知道哭哭啼啼,那才更叫人头疼。
“行吧。”高岑朝高年年看了两眼,有些惊讶她能说出这番话,到底松口,“随你。你也不要吃亏,‘富贵’我先帮你养着,你放心。”
“‘富贵’养得挺好的。”高年年突然扭过头看她,一字一句说,“姐,谢谢你。”
高岑被高年年认真的态度吓了一跳,忍不住臆测高年年的心思,难不成又要给自己挖什么坑?虽奇怪,高岑到底还是心安理得受下,毕竟她花了钱的,仍是摆出几分长姐的架子,回高年年道:“谢不谢的,说这些干么斯(说这些干什么),你把日子过好,我也能舒坦点。”
当然高岑知道养“富贵”都是徐飞的功劳,“富贵”毛发比之前乌亮不少,运动量够了,胃口好,精神头也足。
因为有徐飞,高岑几乎不要操什么心。
次日出门前高岑照例去看“富贵”,它还在睡觉,整个身子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她没有放在心上,给它添好食物和水就上班去了。
“高姐——”徐飞电话是下午打来的,那会儿高岑正在给部门员工开简会,手机调至静音,直到二十分钟后,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刚接通,就听到男生略焦急的嗓音,“我看‘富贵’的状态不太对劲,先送它到宠物医院,在司背后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