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高岑在茶水间碰到路季南,她低头往咖啡杯里加了包黄糖搅拌,听到几声熟悉的咳嗽忙转身。
“路总,你感冒还没好?” 高岑扭头问路季南。
“比前天好多了,还有点咳。”路季南今天依旧戴着口罩,但嗓音听起来正常不少。
她道:“之前那个药,路总你吃着感觉怎么样?”
“还行的。”路季南模棱两可应了声,他神色微微不自在,似乎怕她看出异样。其实也是多虑,这会儿他戴着口罩,除了他自己,别人也瞧不出什么。
高岑只是见到路季南礼节性打招呼,等她搅拌好咖啡,将料理台收拾干净,便冲他点点头走开。
今天工作并不少,路季南却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摆在桌子上的药瓶足足五六分钟。半晌,他认命般叹口气,把瓶子重新放回抽屉。谁能想象,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会怕苦。前天路季南吃了四粒药,按说明书在嘴里含化,最后反把自己恶心吐了。
对高岑照直说没吃药,本也不是什么掉面子的事。出乎路季南意料的,他却非常在乎。唯恐自己在高岑那里的印象会变差,宁可撒谎,又因而羞惭,完全是恶性循环。
这种异样的情绪,委实不太正常。
就像前些天的晚上,他开车送高岑回家。她轻飘飘说起她跟他的年龄差,她不以为意,随意冒出一句话,过口便忘记。
那时外面雨已经很小了,可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塞。当夜内心大雨磅礴,久不能停。那种不该产生的,难以启齿的,却汹涌澎湃的情绪,又让他足足失眠两天。糟糕透了。
他慌乱、不安,可是他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路季南此刻能做的,大抵就是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
然而,几十人的公司,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
比如公司内部规章规定“薪酬保密”,但实际上,大家对同事们的工资水平都有基本了解。甚至谁家婆媳不合,谁失恋,谁家刚贷款买了学区房,这些事只要透露出一丁点儿,就瞒不住。
也难怪路季南的感情事,在不少同事心中的存在,就约等于“快速拉近距离话术”。一旦不知道聊什么,就可以把老板那两段滑稽的婚史拉出来开涮,彼此关系就在心领神会的默契中变得亲密。
之前路季南要求高岑赔偿,不少人为高岑抱不平,如今他这一番奇怪操作,突然反悔,实在令人费解。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么多张嘴说着,话传到高岑耳朵里,便有些离谱。
还是刘译私下里透露给她听的:“岑姐,你跟路总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刘译说这话时高岑正坐在自己工位上喝了口咖啡,闻言差点没忍住喷出来,把自己呛得咳嗽数声才勉强缓解。她抬头瞥眼鬼鬼祟祟趴在隔离板上的刘译,清了清嗓子:“这话你又从哪里听来的?”
“我听别人这么讲。”刘译压低了声音道,“你最近不是经常单独和路总去吃饭,你们还一起来公司,人家都看到了。”
高岑实在很“佩服”像刘译这样的年轻人,有什么话也不知道拐个弯儿,这样大剌剌地问出来,高岑心觉荒唐,更多的却是无奈,不愿多做解释:“没有的事。”
“上回教训还不够。”高岑又忍不住说她,“你心思多放在工作上,把和泰展位的三稿打印出来拿给我看看,这周前要定稿的,昨天我跟你提的两个问题修改好没有?”
“噢,已经好了,岑姐,我这就去打印。”
高岑没把刘译的话放在心上,她可以理解公司里流言的由来——近来她跟路季南的确不再针尖对麦芒。可要说她跟路季南在处对象,简直是活见鬼了。
老实讲,她其实已经有遇到个潜在的,未来可发展为伴侣的人选。只不过两人至今没见面,一直都在社交软件上交流。
如今临近春节,高岑想与他人建立情感牵绊的心却愈发强烈。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处境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般尴尬。
赵春漪刚新婚,她得跟蒋国平的亲戚们吃年夜饭。高岁今年要去他丈母娘那里,夫妻俩都是两家轮流过年的。至于高年年,她婆婆至今留在江北没回高淳,还不知道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