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驾师傅是提前找好的，虽然今晚高岑滴酒未沾可以开车，但在这之前谁也不能保证，以防万一还是另外请的司机。
还好路季南人看着没什么大问题，走路也稳当。从饭店出来，他完全不用人扶，自己走过去打开后车门。高岑迟疑片刻，选择坐在副驾驶，她对司机道：“师傅，你按导航走就行，麻烦你。”
“好的，你们系好安全带。”听口音，司机也不是本地人。
上海这座城市的夜生活要比南京丰富得多，尤其黄浦区这片地方，灯红酒绿，这个时间段路上还相当忙碌。要是在南京，也就各个中学门口才能看到这么多人——大都是来接孩子下晚自习的家长。
这里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才几公里。不过因为是上海的中心区域，道路狭窄，交通路况比较复杂，汽车行驶速度很慢，走走停停。平素高岑是不晕车的人，都感觉有些吃不消。司机代驾时间不短，注意到高岑的异样，忙问她：“这一带红绿灯多，你需不需要清洁袋？”
“不用的，谢谢。”高岑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她抬头，借车内后视镜瞥见路季南正捂头安安静静歪靠着后车门，有安全带束缚，人摔不了，也不像要呕吐。喝了那么些酒，难受肯定是躲不掉的。
她放心挪开视线，不远处高楼耸立，边上就是浮光跃金的黄浦江。高岑虽不是上海人，以前却听戴同俊说起过，一江分两岸，浦东与浦西——许多年前，上海人的黄浦江情结，大概和南京人的江南、江北相似。
她不知在想什么，面朝窗外沉思了会儿，车里忽响起路季南的声音：“你那个男朋友多大？”
他口齿不算清晰，但是能分辨得出。前排两个人听到，一时竟都有些纳闷。还是司机先反应过来，客户的事自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兼职干代驾以来，什么男女间的稀奇事没见过——都说酒色不分家。
高岑蹙起眉，她疑心自己听错，于是不想出声。然而汽车驶过黄浦江畔，在这个精致、繁华的城市街头，路季南倚在车后座，慢悠悠重复了一遍：“你那个男朋友么，人多大，人是哪里的，做什么的？”
男人嗓音平缓轻柔，讲的普通话，却让高岑呆愣半晌。一连串的问题，这架势跟影视剧中拷问犯人没两样，高岑甚至开始怀疑路季南压根没有醉。
可看样子，他是真的醉了，不似作假。喝下那么些酒，让他脑子都糊涂起来。“长沙的。”高岑顿顿，当着司机的面刻意强调，“路总，你晚上喝多了。”
她实在不想丢人。
路季南压根没接收到她的暗示，他脸颊滚烫，贴在车玻璃窗上，感觉凉意才稍微好受些。没完没了的，不多久，他又问：“高岑，你是不是想结婚？”
高岑很少跟人讨论这个话题，也就在许姝含面前坦然承认过，至于韩旭那里，两人还是经历互相试探、拉扯的阶段才确定彼此未来的人生规划。
她想装作听不见，又恐路季南当着陌生人的面，继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看在他今晚替自己解围的份上，算了。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不出意外，这个司机师傅她也不会再见第二次面，她无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肯定想的。”
闻言路季南没有应她。只是良久后，他长长喟叹了口气，喃喃道：“蛮好——”
高岑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这声“蛮好”，怎就听着那么违和？她还记得以前那会儿，路季南“道貌岸然”，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自己谨慎交友。
正纳闷着，车缓缓驶入酒店门前停车场。停稳后，酒店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帮忙开车门。而左手边的代驾司机在跟她讲话，行程结束，他准备去后备箱取走自己的小电车。
周围乱糟糟的，高岑无心去听。她再次望向后视镜，不想路季南也正盯着前方，车内光线昏暗，可男人面上的表情，偏偏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撞进她眼中。迷茫、忧戚，她怔了一下，他已经侧着身下车。
高岑忽地心头一颤，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看清楚的。
去年开始，她谈过两段恋爱，对感情的认识也变宽。不过即便是一片空白，一个正常的人，对他人的情感也会有所感知。
此刻，高岑心中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