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岑下班没有直接回家,将车停在自己家楼下锁好便走开去买菜。附近商家门前的车位上停着辆崭新的车,车身尾部还挂着求平安的红绿布条。这会儿已经六点左右,天暗下来,路灯照着车身,高岑没细看,只是经过时多瞧了两眼。
高岑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的菜单里有鸭子,楼下那家卤菜店生意火爆,周边居民都喜欢来他家斩鸭子或者买些其他的熟食。
她过去时队伍已经排到几米开外。但作为南京人是不介意的,更不会打退堂鼓,相反的,即便原先没这个打算,为凑热闹也会去排上一排。南京人好吃,为口腹之欲花上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实属稀松平常。
高岁和赵春漪爱吃这家的酱鸭子,高年年则偏爱盐水鸭多些。高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今天她买的是烤鸭。鸭子选前脯,肉质更嫩,按照老规矩要搭半边鸭头。
卤菜店不远处就是三牌楼菜市场,高岑到熟识的肉摊上挑了一小块猪里脊,告诉老板回去炒芹菜,老板向来会做生意,听到她这么讲,立马热情问:“要不要帮你切成丝?”
“那行老板,麻烦你。”高岑笑着点头。
买完菜,高岑也不着急回家,她拎着菜慢吞吞往回走。此刻正是这条街道最忙碌的时候,下班的,放学的,出来吃饭的,买菜的,大家都撞到一块儿去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高岑穿过人群和车流走进楼道,昏暗的楼梯口瞬间将她吞噬,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刚到二楼,高岑就看见自己家外面的灯亮着。她以为碰见邻居,往上走了半层,刚要抬头打招呼,没料到门口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姐——”高年年应该站着有一会儿,腿麻了,她呆愣几秒,弯身敲敲膝盖。
“嗯,怎么没进屋?”高岑压着嗓子,看起来面无表情,细听之下声音竟微微轻颤。她许久没从高年年嘴里听到这话,说没有感触肯定是假的,毕竟她从小管到大的妹妹,说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
“来得急,忘了带。”
高年年并不像神情有异的样子,但是高岑毕竟想得多。这大晚上的,高年年单独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跟贺文华闹矛盾,受委屈了?
她走到门口,这才发现门把上还拴着条狗——就高年年养着的那只柯基犬。
这下高岑更确信自己的猜测,高年年肯定是在江北那边呆着不舒服,一言不合跑回家来。高岑上前去开门,高年年倒是知趣,忙解开系在门把上的结,把狗拉到后面。
高岑先进屋,到鞋柜里帮高年年拿了双拖鞋出来。高年年牵着狗站在门口没动,看向高岑期期艾艾道:“姐,那我这狗——”
高岑看高年年,又瞧眼地上热情摇着尾巴的狗,叹口气,说:“一块牵进来吧。”
狗还算听话,进屋后一直乖巧地蹲坐在玄关那儿,高年年俯下身揉揉它的脑袋,不知嘀咕两句什么。高岑在旁边见到,忍不住蹙眉,然而她也只是清清嗓子,转身就往厨房走。
“还吃过饭了?”高岑边走边问。
高年年怔住:“还么的(没有)。”
高年年走到客厅桌子旁,又停住,侧着头朝在厨房里忙碌的高岑身上看去:“姐,你别忙活了,我不在家里吃晚饭。那什么——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高岑刚择掉几根芹菜叶子,闻言将芹菜搁在一旁,擦擦手走出来,问她:“什么事?”
高年年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张了几次嘴,絮絮叨叨都没说出什么重点,把高岑弄得稀里糊涂,失了耐心,直截了当问道:“阿是(是不是)你跟贺文华吵架了?”
“啊?”高年年大吃一惊,意识到高岑误会,连连摆手,“不是,么的(没有)这回事,我们好得很。”
她这个样子,反而更让人生疑,高岑轻飘飘睨她眼。
高年年被这熟悉的眼神瞧得一激灵,不自觉站直身子,挺起腰。又羞臊地低垂下头——为自己下意识的服从反应,还为自己接下来的话。
她手心在大衣的纽扣上不停磨蹭,讪讪地开口:“那个姐……我老婆婆不是来家里了吗,老太太人也是虚(柔弱,过敏,偏贬义),说自己碰到‘富贵’就不舒服。我滴妈(感慨语气词)!我们一到家她不是打喷嚏就是咳嗽,又韶个不歇。我还真怕她趁我们上班偷偷把‘富贵’给卖了。”
高岑听了没反应。高年年心想,话已经说到这儿,索性也不瞒高岑,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
“其实我都清楚,老婆婆瞎槽(捣乱)都是假的。跟我们七花八花(七绕八绕),还是想催我们生孩子。 我还能(能不能)把‘富贵’放咱家,你帮忙照顾些日子?过年前她肯定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