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不表明态度。高年年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单方面着急。她之前跟高岑又是闹、又是作,放狠话要决裂,可到底还是怕高岑——既怕且敬。偏这人是她的主心骨,她潜意识里最靠得住的人。以前不觉得,现在真遇上事,她想都没想便来求助。
其实高年年也没别的选择。赵春漪不爱养这些猫猫狗狗,肯定不愿意收留。至于高岁那里,她平时跟他都说不上几句话,别提还有个交情一般的嫂子。送到宠物店,高年年又不能放心。
最后高年年也顾不上自己那点拧巴的想法,脸面更是不要,歪着头去扯高岑袖子,笑容实在过于谄媚,道:“姐,求你——”
说白了,哪个能比高岑更稳妥呢?
“这狗——”高岑总算发话,她看向高年年,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继续说,“我可以暂时帮你养着。”
高年年长舒口气,当下笑起来:“那我这刻儿(现在)去把‘富贵’的狗粮还有狗窝拿上来。你放心,我跟贺文华教过,它不会在家里乱叫,蛮听话的。你每天上班前给些狗粮,回来再喂它就行。”
敢情高年年早打算好,就等着自己当冤大头,高岑朝高年年望了眼,倒没跟她计较。
高年年有些心虚,生怕高岑反悔,说完就要下楼。刚转身却不知想到什么,动作顿了顿,扭头问高岑:“姐,你还么的(没)吃晚饭吧?我们去楼下吃点还好(行不行)啊?”
“行,去哪块儿(哪里)吃?”高岑解开身上的围裙。
晚上去了鸭血粉丝店,姐妹俩好些年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再之前,还是高年年到外省上大学那会儿,高岑不放心,四年间往返数次。
高岑瞧着高年年,忽神色微变,猛然间意识到个问题,当初高年年之所以大老远跑到外省去读书,难不成是为躲开自己?
原本高岑想叮嘱她要跟老婆婆好好相处,然而方才这念头生根发芽,话在嘴里瞬时变得苦涩。高岑暗叹口气,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楼下那辆新车正是高年年的,她开着车回江北,将“富贵”留了下来。高岑还没习惯“富贵”的存在,一人一狗对峙站着,大眼瞪小眼,“富贵”竟然不怎么认生,欢快地冲她摇摇尾巴。
这狗,高岑就没同意高年年养。姐妹俩因为它,关系愈发恶化,不想现在狗却辗转送到她这里。高岑盯着地上的狗半晌,又是一声叹气,拎着狗走到阳台上,给狗盆里倒了点狗粮。
高岑没觉得养狗是什么大事。还能有什么比孩子更难养的?当年各种头疼的状况她都遇到过。
但她显然低估“富贵”的战斗力——也是太相信高年年。
这天从公司回到家,高岑就经历了次惊吓。客厅满地狼藉,什么果盘、布艺凳子、垃圾桶铺了一地,到处都堆着雪白的卫生纸。高岑以为家里进贼,电话还没拨出去,却先注意到一只狗半蹲在沙发后面,满脸无辜地仰头看她。
而不远处的阳台门敞开着,早上出门高岑走得急,晒完衣服,忘记上锁了。
沉默片刻,高岑立刻给高年年打电话,让她赶紧把狗弄走。话刚出口,就隐约听到个老太太的声音,应该是贺文华他妈,这会儿他们似乎在吃晚饭。
高岑遂改口问:“平常狗在你家里也很活泼吗?”
“还好的,它一般都在院子里。”高年年回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不是‘富贵’拆家了?”
高岑没否认。高年年跟贺文华交换个眼色,起身走到外面去说话。
夫妻俩的小动作没瞒过贺文华他妈王翠屏,老太太的目光跟着高年年,见儿媳妇去了院子,她又扭头在客厅光秃秃的墙面上盯了会儿,对儿子说:“家里这墙也太空了,不好看,回头我给你们买几张彩画贴上。”
贺文华皱眉:“妈,你不懂,现在哪还有人贴那些,年轻人都讲究极简主义。”
王翠屏毫不客气反驳他:“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已经跟年年提过,她答应了的。”
贺文华怔住。
那边高年年告诉高岑:“姐,我忘记跟你讲,每天最好带‘富贵’出去遛半个小时。它虽然是小型犬,但活动量挺大,正好带它去排便,它不习惯在家里。”
高岑闻言,直接挂断电话。不能沟通了,再同高年年讲下去,她恐怕要当场翻脸,晚上就把狗打包送走。
现在十二月底,离过年还有四十来天。公司事多,加之先前的失误,高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将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她肯腾出空喂养已是不易——这还是怕高年年和她老婆婆闹起来,高年年自己又是个有哮喘的,冬天易发病。
哪还有多余的精力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