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第一次见到徐飞是在自己家附近的西式快餐店。这家店已经开了许多年,算起来比面前这个男生的年纪还要大些。高岑低头看了两眼他的学生证和身份证,然后又递还给他,笑道:“原来你还是我校友,也在三牌楼这边的校区?”
如今已入冬,天气冷得刺骨,徐飞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他拘谨地伸手接过,把证件装回口袋。听到高岑的话他只是僵硬地点点头,低垂着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
“那离这儿挺近的,从南邮走过来也就几分钟。”到底有这层校友的关系在,高岑便多说了两句,“前几年我还经常去学校食堂吃饭,上次听说食堂翻新过了?”
“不远,是的。”徐飞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接她的话茬。
高岑看出他似乎很紧张,也不再闲聊,从包里拿出早打印好的协议:“你先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就这样定下来。每天下午你来帮忙喂食、遛狗一小时,单次四十五块钱,工资周结。至于时间,暂定一个月,要是后面还有需要我再提前跟你说,你看怎么样?”
徐飞是高岑从网上找的兼职大学生,高年年那狗,自己没时间照顾,总要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徐飞将纸上协议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才签下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问她:“好的,您看我明天过来合适吗?”
高岑失笑:“你叫我高岑就行,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认路,我家就在这旁边。到时候我会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你每天走的时候还放那儿。”
徐飞看看协议书上她的名字,顿了两秒,依旧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低声改口说:“行的,高姐。”
高岑暗自感慨,徐飞实在跟她认识的年轻人不同,像她公司的刘译,像比他大了几岁的高年年,她们哪个不是做事肆意洒脱。徐飞举止太过呆板,尤其他还瘦,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瞧着更显小家子气。
她不太喜欢徐飞这样腼腆的性格,人看起来畏畏缩缩,没自信,身上更没什么朝气。还好,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她只是临时雇佣他而已。
合同一式两份,商量完两人起身出去,徐飞忙把刚才坐过的椅子重新摆回原位。高岑注意到男生手指关节处的冻疮,红得发紫的伤疤瞧着太过碍眼,出现在这年代的大学生身上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起码意味着徐飞吃过苦,是个真能干活儿的。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对徐飞刚才的评价过于尖酸了。她刚才看身份证,他也不过才二十岁。
“富贵”的问题解决,高岑却不见得能舒心。她清楚自己的经济情况,已经快要入不敷出,现在徐飞这儿又多出一笔费用。以高岑的脾气,事到她身上,她从来都只会选择自己去担着。她决计不可能去找高年年要回这笔钱,只能想办法压缩自己的生活费。
左思右想,高岑决定暂时不开车上班,起码能省去油费和停车费。自己家这里坐地铁不太方便,最近的地铁站走过去要两三公里,旁边预留好些年的地铁线路还没正式通车,幸而楼下就有公交车站。
但是相较于之前,她上班途中耽搁的时间要久些。
知道白天徐飞会过来,早晨离家前高岑将家里收拾一番,几个卧室也上了锁。赵春漪她们搬走后,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可到底还是陌生人,高岑存着提防心也无可厚非。
今天运气不好,高岑没能估准时间,公交车到站时已经九点二十分,高岑一下车便拎着大挎包忙不迭往科技园区跑。等进去办公楼,到电梯间,她反倒不着急了。不远处,路季南人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边等电梯。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电梯口都没几个人。高岑无处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主动上前去打招呼。这些年,她几乎没迟到过,谁曾想破天荒晚到公司一次,还被老板逮个正着。
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故意后退半步,往边上挪了挪。忽然听到路季南偏头问她:“你今天没开车?”
高岑一怔,不知道路季南是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只好老实说:“今天没开车。”
路季南“嗯”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眼她手里鼓囊囊的包,顿了两秒,又问:“看你最近经常带饭?”
“是的,带了段时间。”
他问,她答,还是简单粗暴将他的话又复述一遍——尴尬且无效。
高岑总不好直接跟他说自己穷,不想多做解释。幸而路季南也没有探究的意思。
两人说完后皆沉默下来,气氛莫名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