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的南京,早晚气温明显偏低。此刻外面月明如水,车内安静得令人坐立难安。 任林海将他那侧车窗打开,瞬间秋风拂面,带来丝凉意。
前方路况终于转好,道路两旁高楼耸立,灯光璀璨,任林海重新发动车,车子一路驶去。
很快就到高岑家楼下,高岑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任林海将车停稳后,下车帮她拉开车门。男人绅士又守礼,从今天见面开始,没有过任何不轨的肢体动作。
“今天也晚了,早点儿上楼休息。”任林海对高岑说。
高岑点头,她甚至没有跟任林海说一句晚安或者告别的话。她心不在焉,机械地走进楼道。
等高岑回到家,站在自己家沿街的卧室往下看,街面上空荡荡,早已看不到任林海的汽车。
她忽然想起,任林海送她的那束花还放在他车后排座位上,忘记拿回家。这会儿他人已经离开,折回去也拿不到,打电话说不定更使双方难堪。
高岑心中一阵怅然,不禁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暗示,提前预知了她和任林海的结局。
这夜高岑失眠了,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下。
早上六点,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使她自然醒来,她看眼手机上的日期便拨出赵春漪的号码。那边好会儿才接通,赵春漪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刚刚睡醒。
高岑唤了句“妈”,紧接着径直问:“您今天要去药房量血压的,阿记得(还记不记得)?”
那边赵春漪打了个“哈欠”,说:“晓得赖(知道了),我一会儿要到乒乓球馆训练,明早再过去量。高岑,我先挂了啊。”
高岑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有些恍惚。
翻开她手机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有关赵春漪、高岁和高年年的内容。小到三人饮食喜好,大到体检报告,每一项都记得清楚,重点部分还特别加粗标红。
上午到公司后不久,任林海给她发来讯息,询问她中午午休时间能不能出来见一面,他会到她们公司楼下咖啡店等她。
高岑看到短信犹豫好久,回过去一个字:好。
午饭是和同事一起点的外卖,高岑随便扒拉几口就吃不下,在自己工位上枯坐二十几分钟,估算好时间就乘着电梯下楼。
他们公司在科技园区,公司楼下这家连锁咖啡店面积不大,平时顾客基本以外带为主,店里总共就安置了两个桌子。
高岑到店里时,发现桌子都让人占了。一个自然是任林海,另一个高岑也认识,她老板路季南。
两个男人,一人占据一方角落,互不干扰。高岑没料到路季南也在,她其实不太想在遇到熟人的情况下跟任林海见面,但好像当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能先对任林海点了下头,硬着头皮走过去给路季南打招呼:“路总。”
路季南在看手机,面前摆着杯咖啡,听到声音这才抬头注意到高岑,问她:“来买咖啡?”
高岑摇头,说:“我约了人。”
“嗯。”路季南往任林海的方向看去,目光在对方在身上停留了半秒,又随即挪开。
高岑在任林海对面椅子上坐下,发现路季南已经拿着咖啡站起身,准备出去了。
她松口气。任林海递过来一束花,不是昨天的那束,几朵黄色玫瑰搭配着满天星,花束不大。高岑怔了下,许是猜到今天任林海约自己出来的用意,她笑笑坦然接过,说:“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这样的松弛,和昨晚她的表现截然不同。是任林海最喜欢的,她身上的特质,他不禁迟疑起来。
可他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性情直爽得不大像苏州人,既然已打定主意,就没有犹豫不决的道理。他看着高岑释然一笑:“谢谢,美式好了。”
话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主要两人的感情也没到难舍难分的地步。
任林海低头喝了口咖啡,看着高岑说:“这件事应该我跟你道歉。我昨晚仔细想了想,大概从始至终我们在感情问题上都存在着隔阂。”
他顿顿,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也谈过几段恋爱。大家平时工作都忙,彼此喜欢,交往是顺理成章的事,就算后面发现两人不合适,也能和平分开,这是我想法。可能你没法认同和接受这种‘速食’爱情,主要还是观念的差异,勉强不来,也没法强迫。要不,我们还是退一步,当朋友好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高岑倒没有太难过,只是不免有些遗憾。幸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她没有避开任林海的目光,落落大方回他:“行的,我也觉得我们当朋友更合适点。”
没了昨天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笼罩在高岑身上的那股子别扭劲好像一下子就被吹散了。即便她今天身上还是以前常穿的衬衫,但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夺目。
“你现在这种状态就很好。”任林海想了想,还是选择跟她说实话,“昨天……怎么说呢,你太过小心,又刻意迎合我,反而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高岑方明白,他昨天那句“和我想象中稍微有点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在面对感情时,还是应该更自然从容些。”这是任林海临走前给她的忠告。
回到办公室,还没到上班时间,高岑抽空把部门新同事的转正流程走完,又到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平日里跟她要好的业务部门同事杨桐突然走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腰窝。高岑猝不及防后退半步,就听到杨桐说:“高岑你真不够意思,什么时候谈对象的,连我都瞒着。你也别太伤心,晚上我请你吃饭。”
高岑一脸莫名:“什么?”
“还装傻。”杨桐说,“我都看到了,你刚拿了束黄玫瑰回来,黄玫瑰的花语不就是分手的意思。”
高岑失笑,说:“不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也差不多,我差点儿就恋爱了。”
说完她端着自己的水杯转身,一抬头就又碰到路季南,也不知道刚才那话他听进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