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总算明白,离开沈氏之前沈裴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舅舅挪用了公款,知道舅舅一定会告诉我,更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他头上。
安抚好舅妈,我出病房给舅舅打了个电话。
好在那头很快就接了。
舅舅颓然的声音传过来,“阿瑜,都是舅舅的错……你别听你舅妈的,舅舅不可能会让你去找沈裴之,你们既然已经断了,就不要再有什么牵扯了,我……”
“舅舅。”
我打断他,边说边往停车场走。
“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沈裴之现在也算我公司的合作方,我们很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你……”
舅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叹了口气,“你糊涂啊孩子。”
我脚步一停,沉默两秒才轻声说:“没关系的舅舅,都过去了。”
是真的没有关系,时间太长,连我自己都记不起那些痛苦是怎么熬过来的,其他的……更是早就在时光洪 流里化为灰烬了。
“您别担心,沈裴之那边我来解决,只要及时把钱还回去,不会有事的。”
舅舅歉疚难当,“舅舅没怎么照顾你,现在反倒给你找麻烦……”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您照顾好自己,等我消息。”
挂了舅舅的电话,我转手又找到沈裴之的号码拨出去,铃声响了整整一分钟,自动切断。
没有人接。
我咬咬牙,直接开车去沈氏。
路上我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无人接听,我以为他应该在忙工作就没再打,放下手机专注开车。
到地方进去,还是上次的前台,看到我主动打招呼,“姜总,找沈总吗?”
“嗯,他在吗?”
“不在。”
小姑娘笑得有些暧昧,“您还不知道吧,沈总昨晚连夜带女朋友去迪士尼看烟花了,今天应该也不会回来。”
我一愣,“看烟花……海城?”
“是哦。”
前台仿佛总算找到个八卦伙伴,打开手机翻照片给我看,“我们公司有两个同事加了许小姐的微信,昨晚凌晨她还在发朋友圈呢。”
“看不出来吧?我们沈总竟然是这么浪漫的一个人。”
我感觉自己浑身发凉,随口应声,“是……没看出来。”
那么多通未接电话的背后,竟然渲染着看烟花的浪漫底色,的确是在我意料之外。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裴之知道我的目的,不愿意见我。
他就是故意的。
他在报复我。
从沈氏出来,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刺眼的日光像针尖一样扎进我眼睛里,没一会儿就生疼生疼。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将我从泥沼中拉出来。
“姜小瑜,出来喝一杯?”
我只一秒就答应,“地址发给我。”和戴曦许久没见,更何况我现在的心情,确实急需找到一个出口。
把车开回住处,打车前往约定的酒吧。
见面,戴曦先是周彦凛的情况问了一遍。
“能搭上他这条线,周边都是一群大佬陪玩的,就算这笔投资没了,下次融资也有的是机会。”
我灌了一大口酒,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经济危机,短期内我们不会融资,公司现在这个关口并不适合稀释股份。”
戴曦沉思两秒,附和着点点头。
“也是,你们现在应该以核心发展为主。”
好的项目从来不缺投资者,怕就怕在投资已经在门里,不稳定的内核就会随时引爆炸弹。
酒过三巡,我们从工作渐渐聊到了私生活,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我都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扒着戴曦的肩膀,勒令她送我去沈裴之的住处。
“烟花好看是吗?”
“看啊……我不打扰就是了,干等还不行吗。”
于是,我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沈裴之家门口,像个等候宣判的罪人,等。
戴曦为了我的安全,给门口保安大爷塞了五百块钱,让他有时间看我一眼,有事打电话给她。
朦朦胧胧的场景在眼前越来越远,我没一会儿就失去意识,等醒来时,周围完全陌生又莫名熟悉的场景,让我忍不住心头颤了颤。
“醒了?”
“……”
我应声转头,男人穿着一身家居服,端着水杯从餐厅的方向走过来。
他坐在沙发上,而我在正对面的椅子上,两相对峙的局面,把我本就浑浊的脑子搅和得越发不得安宁。
“你……”
一开口,嗓子像冒了烟。
我不由得瞥了眼他手里的水,就在刚才,我还以为这水是给我的,现在看来他是当真没有绅士风度。
我咽了一下口水,沉心静气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沈裴之挑眉,“姜总问我?”
“……”
我本来很想硬气,但这会儿看着他饶有深意的眼神,一股淡淡的心虚浮上心头,“我……我是想找沈总聊聊正事,我找不到你。”
所以只好来这儿等。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竟然觉得鼻子发酸。
沈裴之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像个无底洞,仿佛随时都会把我生拉硬拽进去一般。
大概十几秒过去。
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
双手往膝盖上一撑,霸道强势的大佬坐姿自成一派,目光平淡却灼人,“现在找到我了,说说看,想聊什么?”
我盯着他的黑眸,酒精带来的迷茫还没过,一时竟然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说什么?
直接说舅舅?
沈裴之会同意不予追究吗?
我掐了一下手指,疼痛感让脑子稍微清醒了些,“林方铭是你们公司底下的一名包工头,他是我舅舅。”
“他之前因为私事挪用了工程款,我想把这笔钱补上,麻烦沈总高抬贵手别追究他的责任,可以吗?”
“姜总这是请求我?”
沈裴之勾唇,“不过这是公司项目部的事,不归我管啊。”
公司上下就他最大,有哪里的事情会不归他管?
再说他现在这幅表情,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吗?不是就等着我来求他吗?
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却又不得不压回去,抿唇看着他,“那天是我对沈总态度不好,不过您现在烟花也看了,也晾着我那么久,是不是该消气了?”
“你觉得我在故意晾着你?”
沈裴之冷笑,“姜瑜,你什么身份值得我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