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过眼前的母女,看向后方的沈裴之。
他满眼都是防备和责怪,笃定是我把他的小心肝欺负了。
“裴之……”许清欢一副没想到他会来的样子,手足无措的看看我,又小跑过去拦住沈裴之,“你怎么来了?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看你和姜瑜姐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沈裴之皱眉,语气难得有些重,“这就是你说的散步?”
“女婿啊。”
刚才还尖酸刻薄的陈淑这会儿收起了尖刺,笑眯眯的打圆场,“清欢也是为你着想,你就别生她的气了。”
“伯母。”
沈裴之脸色依旧很沉,“清欢还小,您应该看着她点。”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陈淑也不生气,转过来看我时表情怪异得不行,咕哝道:“但我们今天来都来了嘛,总要得到姜总的原谅啊,不能白跑一趟。”
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那种感觉很微妙。
仿佛他们在等我说一句原谅,好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觉得滑稽,“许小姐和这位……阿姨,好像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会换来一句没关系的,这个道理不懂吗?”
陈淑一噎,张张嘴骂人的话却没说出来,毕竟金龟婿还在这里,她不能不顾形象的肆意说话。
许清欢也被我的不近人情给惊到了。
半晌,无助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空气安静得如同凝固,办公室里坐着的人只有我一个,最松弛的也只有我一个。
沈裴之近乎吃人的眼神盯着我,灼热的视线紧绷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把我拽进万丈深渊里。
几秒的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们先出去。”他沉声。
许清欢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袖,“裴之……姜瑜姐她只是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字里行间还是我的错。
我饶有兴致的抱着胳膊,想看看他们还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男人阴沉的情绪像一张网铺散开,隔老远都能感觉到,陈淑得意的眼色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去对许清欢说:“既然女婿来了,那就让女婿跟姜总谈吧,我们先出去啊乖,就不留在这儿给人家添堵了。”
拉拉扯扯,两人总算出去。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隐约看见外面伸长了脖子吃瓜的同事。
“悠……”
我名字还没喊完,沈裴之伸手将门一按,咔的一声上了锁,他漆黑的眼眸里如同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我被他盯得心里打鼓,抓笔的手紧了些。
“……沈总,喧宾夺主恐怕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什么是好习惯?嗯?”
沈裴之顶了下腮,眼神里有狠戾一闪而过,他曲起两根手指往下扯开领带,烦躁随之释放出来,“姜瑜,我看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才让你接二连三这么蹬鼻子上脸!”
他大步流星走向我,我下意识起身想跑,嘴上却毫不退步,“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你们才是欺人太甚……啊!”
猝然的闷痛袭来,我被他按在墙上。
“姜瑜,你当真 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他猩红的眸光牢牢吸附着我,仿佛随时都能化作利刃,贯 穿我。
“你还用把我怎么样?”
我笑得无畏,“你这样,还不算吗?”
他黑眸一眯,嗓音沉沉,“订婚宴上的事情暂且不提,清欢的母亲是长辈,即便她说两句,你至于报警抓她?”
“你的意思是就算她对我动手,我也应该敞开双臂任由她打?”我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是非不分,他当真被许清欢给迷了心智了,“放开!”
沈裴之嘴唇微微颤抖,情绪已然压抑到了极致。
汹涌的、暗沉的。
他不说话,但也不放开我,将我死死控制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
我瞪着眼睛看他,心口的苦涩像泉水一样往外冒,那种无法自控的酸涩,险些让我无地自容。
“沈裴之。”我一字一顿咬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个世界的任何纠纷,总是由善良的一方终结的,倘若某一次善良的人不再让步,就会受到百分百的指责。”
明明忍忍就可以息事宁人,明明受点委屈就可以皆大欢喜,为什么不愿意?
“错的人,真的是我吗?”
“就因为我年轻,就因为我的身份稍稍低一些?”
“我就必须、肯定、一定要给许清欢和她的母亲道歉,就不得不承受你的逼问和威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卑微到尘埃里?是不是?”
我死死撑着眼眶,不让自己流出泪来。
他沉默不语。
我心口绷着的那根线突然就断了,怒声暴吼:“是不是啊!”
沈裴之厚喉结上下滚了滚,握着我的手蓦地一松,略显狼狈的往后退了半步。他垂下的眼帘刚好挡住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不见里面的神色。
我不得不承认,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心里依然是没有底的,甚至是……有些怕他。
我重重扣了一下手,哑声道:“我不会给她们母女道歉,你要怎样,就怎样吧。”
静。
空气里悬浮着压迫感。
沈裴之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那眼神漆黑得像个无底洞,一眼看不到头。
他可能觉得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吧,最终什么也没说,冷硬的摔门而去。
我卸掉浑身的力气靠在墙上,刚才的感觉无疑是打了一场仗,暂且说是赢了吧……赢了我自己。
但怼人一时爽。
第二天理智回归脑海,我就开始后悔了。
道个歉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吗?那对狗男女再如何,比我有钱有势也是事实。
古人都能为五斗米折腰,我怎么就不能道个歉?
这话和戴曦一说,她马上冷笑着问我:“姜瑜,你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我眼皮一跳,可不么?
“别想着去道歉,窗户都没有。”
她没好气的道:“不就是个沈裴之?你喜欢他他才算得上是个东西,不喜欢……他哪位啊请问?”
“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什么都别想,只管一板一眼的还回去,天塌了有我们顶着,再不济还有你爹顶着,怕什么?”
我短暂的纠结了一会儿,觉得她说得对。
只是这样一来,陆尧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