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在阮梨的耳边响起。
是章明石,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
“别怕。”
他怎么会知道她怕?
她怕的要死。
她是要杀人啊,她能不怕吗?
她连死人都没见过的一个人,现在却要杀人。
可是她不得不杀。
阮梨泪流满面。
再怕也要杀。
在酒楼,听到姓王的畜生跟他的一群走狗,炫耀他的丰功伟绩时,阮梨就确定他是放火的主谋,当时已经下了杀心。
只是为了不牵连到家里人,才筹谋隐忍到现在。
虽然跟她预想的有点儿出入。
好在结果是好的。
这不是机会就来了。
终于该送他上路了。
可是,章明石是怎么回事?
阮梨:“你……”
章明石:“上树,等我!”
阮梨:“你知道什么?”
章明石:“我什么都不知道。听话!”
阮梨看到了章明石眼底的坚持,习惯性的爬树。
“等我回来!”
章明石说完就离开。
阮梨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密林深处,想问他要去干什么,又怕惊动前面的人,不敢出声。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章明石回来了。
这次没有带回猎物,阮梨似乎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她什么都没问。
“上来,我背你。”
章明石半蹲在阮梨跟前。
阮梨:“我可以自己走。”
章明石:“你走得太慢。快上来!”
好吧,阮梨爬上章明石的后背。
胳膊圈住章明石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一伙人怎样了?会不会牵连到章明石?
直到少年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背着她跑起来,她才回神。
背着一个人在密林中自由穿行,脚步如飞,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直到此刻,阮梨才知道她平时有多拖后腿。
要是不带着她,他能走更远,进到落凤山的更深处。
“我这么拖你后腿,你怎么还愿意带我一起进山。”
阮梨问。
少女的气息打在章明石的耳畔,他忍住缩脖子的冲动,道:
“你没有拖后腿。”
阮梨:我信你个鬼。
“累不累?放我下来。”
章明石:“咱们得赶快出山。”
阮梨:“那你找个地方我换身衣服,再洗把脸。”
章明石停在一条小河边休息。
阮梨找了个避人的地方将出门时穿的衣服换上,把草绿色衣服收起来。
回到河边洗脸时,一看水里边自己的一张花猫脸,泪水冲刷出的两个白色道道很是明显。
阮梨差点儿就笑出声,也不知道章明石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稍作休息,章明石继续背着阮梨赶路,直到快出山林,才放下她。
两人分开,各自回家。
路上遇到的人,阮梨都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
这个晚上,城隍庙里被人扔进来三个荷包,里面的三个小乞丐被荷包砸醒。
他们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着碎银子和一个小金锭。
小乞丐甲:“是那个蒙面人送来的?”
小乞丐乙:“他没骗我们。”
小乞丐丙:“什么蒙面人?咱们没见过蒙面人。这银子是咱们捡的,你们出去了不要胡说。咱们就是要饭的,整天为了填饱肚子忙乎着,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有,财不露白,想要保命,就闭上嘴巴,往日是怎么样,以后咱们还是怎么样。”
小乞丐丙没想到,他们就是盯个梢递个消息,就得了这么丰厚的报酬。
往往报酬越丰厚,事情就越凶险。
小乞丐甲和乙:“大哥,我们懂。”
小乞丐丙:“咱们明天换个街道讨饭。这些银钱先藏起来,等过一段时日,再想以后的出路。”
这晚,满春楼的青烟姑娘也收到家里捎来的口信,说是她父亲病重,叫她回家见最后一面。
收到口信的青烟姑娘泪如雨下。
她哪有家人,她哪有家?
她的姐姐被姓王的畜生糟蹋,跳河而亡,父亲母亲给姐姐报仇无门,郁郁而终。
自此,她没有了家人,她没有了家。
事情成了又怎样?
他的父亲母亲和姐姐永远都回不来了。
她不甘心。
除非她的家人都能活过来,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虽然那个人说只要她听话行事,就不会有危险,还能大仇得报,但她还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现在,没用到她出手,事情就已经完成。
交易结束。
她自由了。
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青烟摸着随身携带的荷包,进入梦乡。
没过几日,全县都在传有人死在落凤山的消息。
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王小公子和他的随从护卫。
王员外花银子雇了十多个的猎人和几十个壮丁,一起进山寻找,听说只找到了几块骨头和衣服的碎片。
到底是不是王小公子还不确定。
可以确定的是,王小公子没有生还的可能。
王员外雇佣的搜救队,进山后遇到了狼群。
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猎人经验丰富,不然都得葬身落凤山。
只一个狼群,王小公子就没有生的希望,更何况山里还有其他凶猛的野兽。
王员外深受打击,想替小儿子报仇,又不敢进山对付狼群,只能找青烟姑娘出气。
没想到听闻王小公子的死讯,青烟比王员外还伤心。
美女落泪,王员外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青烟。
白娘子:“我呸,什么恻隐之心,我看是起了色心。不愧是两父子,看上的姑娘都是一样一样的。”
个老王八,都快进棺材了,还祸害别人。
诅咒他不得好死。
阮梨进城商量面膜的事。
白六少去了京城,铺子的生意全权交给了白娘子负责。
阮梨和白娘子商量完正事后,两人就说起了王家。
“青烟姑娘真就跟着王员外走了?”
阮梨问。
“那还能有假?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青烟上了王员外家的娇子,进了王家就再也没有出来。”
白娘子很气愤。真是不知道好歹,明知那人畜生不如还要靠上去。
世上男人那么多,她就不能换一个男人依靠?
那个头铁的外乡人,都比王员外好千八百倍。
“真是可惜了……”
阮梨若有所思。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左右的。也是奇怪,满春楼这次怎么二话不说就放人了。”
听说满春楼的老妈子舍不得青烟走,眼泪水都快流了一地。
白娘子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王员外动用了王府的关系?
不至于吧,为了一个女人。
想不通就不想。
白娘子又和阮梨说起其他的事情。
这夜,青烟再次收到家里捎来的口信:父病重,速归。
青烟置若罔闻。
没过几日,李老头急匆匆跑来找阮老头,说是王员外要举家搬迁到金城,正急着处理这边的铺子、庄子和土地。
这消息是李老头从马县令那里得到的。
据说王员外连续几日都做噩梦,梦到小儿子惨死兽腹。
整日里睡不好,人很快就萎靡不振。
最后听取青烟的意见,搬离这个伤心地,去金城投靠姑奶奶。
这边地东西是能卖就能卖,以后也没打算回来。
李家准备买二十亩地,再多家里银子不凑手。
阮老头当然也想要。
王员外家的田,那肯定都是大片大片的良田,机会难得。
阮老头在和吴婆子商量之后,带着家里的银票和李老头一起去了城里。
双方都没见面,马县令作为中间人,促成了这笔交易。
李老头以比市场价低一成的价格买到了二十亩上等田。
阮老头买到一个庄子,庄子里有两百亩上等田,还有捆绑出售的八户佃农。
铺面和水田那些,都没轮到李老头和阮老头就被人买走了。
阮老头抱着新鲜出炉的地契,乐不可支。
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阮家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清净。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自从三叔高中举人,阮梨就看到家里每天都有客人到访。
三叔快疲于应对,就差和陆先生一起躲在学堂里。
阮梨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
阮家兴和章明石把时间花在了书本上。
自从上次两人单独进山后,阮梨一直没有找到和章明石再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想说谢谢吗?
谢什么?
做实他为民除害的事情?
还是说做实她布局杀人的事情?
阮梨很肯定,章明石插手了她的事,雪狐就是他的刻意为之。
青烟那边……
章明石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她也可以。
就这样,两人还是如往常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阮梨把大把的时间制作防身武器上。
把体能练到跟章明石一样,对她来说是奢望,她只能多做些防身的装备。
隆冬来临,柳树村的人全都窝在家里猫冬。
白掌柜来取货时,给阮梨带来了这月的一千五百两银票,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一千五百两是这月的面脂和面膜的购买费用。
面脂一千两,面膜五百两。
花露制作已经停工,待来年花开后再开工。
令人震惊的消息是,王员外一家在前往金城的路上,被土匪灭门。
事情发生在甘州和金州两府的交界处。
震惊了两府百姓。
道上打劫的土匪不少,一般都是劫了钱财放人走,灭门的还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