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居然比他们先一步到达皇宫。
小杜子进去通传,阮梨再次跟阮老头确认:
“爷,要跟皇上说的话您记住了吗?”
怕阮老头见了皇上不知道说什么,进宫的路上,陆先生帮阮老头写了几句,由阮家兴给念着听了几遍。
阮老头:“记住了,记住了。”
吴婆子:“那你现在说给我们听听。”
阮老头:“臣蒙受天恩,得以晋封为伯爷,此乃无上荣耀,微臣感激涕零。
今携家人进京面圣,以感天恩。
陛下圣明,恩泽四海,微臣得以沐浴皇恩,实乃三生有幸。
微臣定将此恩铭记于心,教育子女忠信孝悌,方不负陛下所托。
再次感谢陛下恩典,愿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愿大景国泰民安!”
阮梨:“这么文绉绉的话,不像是爷能说出的,皇上能信吗?”
陆先生:“皇上要的就是个态度。永宁伯身为白丁,为了见皇上,专门跟人请教如何跟皇上说感谢的话,可见永宁伯是费了大心思的。”
阮梨:“有道理!”
阮家兴:“那爷您再多背一段。”
阮老头:“去去去,你们干脆要了我老头子的命算了。”
陆先生:“伯爷,见了皇上要自称微臣,伯夫人要自称臣妇。”
吴婆子:“知道,知道。梨丫头在马车上说了一路。”
阮老头:“嘘,杜公公出来了。”
小杜子:“伯爷,皇上请您一家人进去。”
师父说的没错,阮家人大方,也是念着他人好的。
刚他避开人打开荷包看,一个荷包一百两银票,两个荷包就是二百两。
为了对得住这二百两银票,他把永宁伯一家人在城门外梳洗换衣的事当笑话给师父讲了,相信师父会找机会让皇上知道这事的。
永宁伯一家虽然是村里来的,但是他们懂事,对皇上的敬仰和忠心日月可鉴。
他小杜子就可以证明。
不是你们先来,你们就有理。
也不是你们位高权重,你们就有理。
阮老头带着一家人,低头跟着小杜子迈进殿内。
地砖真亮,都能当镜子使。
拐了一个弯,过了一道门槛,又拐了一个弯,小杜子停在一道门槛前:
“伯爷,请!”
阮老头跨进门槛,往前走了两步,给后面的人留出跪的地方后,“咚”一声跪下。
听得众人都替他膝盖疼。
一看阮老头跪下,其他人也都一起下跪,也不在乎排序什么的。
吴婆子、阮梨和江小月三个是穿着吉服的,有着封号,跪在阮老头的后面。
阮老头被明晃晃的地板一晃,先前记住的词忘得一干二净,着急之下,一头磕在地上,道:
“老农阮信德一家人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幸好接了两次圣旨,脑子里有点儿东西,喊万岁他最在行。
其他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参差不齐。
老农?
朕的永宁侯身为三品侯爵,并未忘记自己的出身。
庆和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家人,莫名想笑,碍于他帝王的威严,只能将笑意隐藏。
刚才永宁伯带着一家人进门,他可是瞧得清楚。
后面那个小丫头,还有那个小子,他俩被门槛差点儿绊倒。
那个妇人的巴掌已经伸出,估计是想到在这里打人不合适,又偷偷收回,装作无事发生。
那样子,就是带着点儿喜感。
这两个少年虽低着头,但腰背挺的笔直。
两位乡君穿上吉服,像模像样。
就是这四人,为大景立下不世功劳,挽救大景于危机。
再看前面的永宁伯,穿上吉服还真像个伯爷,前提是不开口说话。
庆和帝:“都抬起头来说话。”
阮老头缓缓抬头,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三个后背,有三个身着官服的人跪在他们的前面。
其中一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相当复杂,阮老头都形容不出来。
这眼神应该是带着七分怒气,两分鄙视,还有一分好奇。
视线穿过三人的头顶,阮老头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阮老头和庆和帝眼神碰撞,皇帝目光深邃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直视。
阮老头低下了头,连皇上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吴婆子、林氏和王氏压根儿就没敢看。
就几个小的,恨不得把一个眼睛睁成两个大,看看皇帝的头上是不是长了龙角。
阮家兴和章明石眼神带着敬仰望着皇帝,没有再低头。
江小月对桌案上的点心比对皇帝更有兴趣。
陆先生心情复杂。他终于见到了庆和帝,不是靠着自己,而是靠着自己的学生。
如果他在科考时没有出意外,他可能已是朝廷命官,早就在皇帝跟前露了脸。
如果他在科考出意外之后,心灰意冷,放弃学问,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学生,也就没有机会出现在皇宫里。
所以,人啊,不管在什么时候,遇到任何挫折,都不能放弃希望。
活一天,就好好的过一天,说不定哪天就好运降临,命运改写。
他的学生们,是他用尽一生的运气才遇到的,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陆先生的心情是平静中带着感慨,和陆先生不同的是,阮梨有的是好奇和激动。
她见到活着的皇帝了,而不是画像和照片。
庆和帝看着比阮老头还年轻,留着短须,金冠玉带,威严不可侵犯。
是个王霸之气十足的老头。
庆和帝:“永宁伯,进宫所为何事?”
在阮老头正忐忑不安时,终于听到庆和帝说话,仿佛天籁。
皇上没生气就好,他总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是不是不该低头。
刚才额头接触地砖之时,阮老头突然灵光一闪,先前背下的台词跃然脑海之中,这会儿朗朗上口:
“臣蒙受天恩,得以晋封为伯爷,此乃无上荣耀,微臣感激涕零……
再次感谢陛下恩典,愿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愿大景国泰民安!”
庆和帝:这小老头记性不错。
“这是你们阮家该得的。不用谢朕,要谢就谢你自己,教出的子孙本事大。”
阮老头:“回陛下。微臣没怎么教,都是他们自己长成这样的。要说教的话,家里老婆子教的多,经常拿着棍子抽他们。不听话就抽,从小打出来的。”
永宁伯的回答令庆和帝意外。
一般大臣在这个时候都会客气的说“是陛下英明”。
永宁伯不按章出牌,庆和帝不知道怎么接话。
吴婆子:“回陛下,老婆子,不是,是臣妇,臣妇也是偶尔才会打他们一下,不是经常打的。这几个都很听话,很少挨打。”
这老头子居然在皇上跟前抹黑她,她是那么喜欢打孩子的人吗?
不是,真不是。
吴婆子这会子忘记了害怕,抬头替自己辩解。
庆和帝:这么说,不听话真的就要挨打了?
难道棍棒之下不仅出孝子,还能出才子?
他要不要拿老九试一试,从现在开始打起,应该不会太晚吧。
躲在萧贵妃宫里的九皇子,后勃颈感到一股凉意侵袭。
“永宁伯夫人打的好,打出两个乡君,打出两个英武儿郎。”
庆和帝将目光投向了阮梨四人,一个个目光清明,正气凛然,他很满意。
“你们四个智勇双全,心有大义,是全大景年轻人的典范。”
阮梨、阮家兴和章明石三人异口同声道:“谢陛下夸奖。”
江小月:“……夸奖。”
江小月心思在吃上,落后阮梨半步,只“夸奖”二字很突兀的插入。
庆和帝并未在意。
这个一进大殿,眼神就粘在点心上的姑娘,就是力大无穷,能拉动五石弓,将胡人将领落罗射下马的姑娘?
好想见识一番。
这会儿把下面这三个烦心的家伙打发了,然后带着阮家人一起去练武场,他们三个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好想任性一次。
想想自己的日子还没人家永宁伯滋润。
来来去去,自由如风,还有这么有出息的子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朕九个儿子,在的有七个,就没有一个比的上这四个的。
正要填饱肚子准备好挨揍的九皇子:“啊切!”
看儿子打了个喷嚏,萧贵妃命人关上了窗户。
庆和帝:“永宁伯,你有福啊!”
弘毅侯严丙添:……
你们这是在拉家常吗?我们跪在这里就听你们拉家常?
阮老头不知道怎么接皇上的话,但是他知道皇上这会儿心情应该还是可以的。
所以,谢完了恩,该告状了。
阮老头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陛下,微臣有罪。”
庆和帝装糊涂:“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阮老头:“微臣把您赐的忠信孝悌四个大字,当作传家宝保存了起来。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陛下的大作,微臣的大孙找了能工巧匠做出了两个牌匾,一个就挂在柳树村微臣家的院门外,乡邻们都能看到。一个微臣这次带进了京城,准备挂到陛下赏赐的院子大门上。
只是……”
阮老头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庆和帝,亮出自己磕红的额头,又重重一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