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和大少爷二小姐,慑于那丫头的蛮力和那少年的弓箭,都没敢出声。
就怕这两个是没头脑和不怕死的。
他们将军再厉害,那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主子们都在心里后悔没有多带人出来。
谁知就遇到这两个不问门户,直接上来杠的。
主子们都在心里边儿存了气,一直没有撒出来,憋到现在。
为了把马车弄出来,他们费劲巴拉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车夫们合力才将马车的两个轮子抬出沟渠,然后又费劲巴拉把卸下来东西装上去。
这一耽误就是小半个时辰。
队伍终于上路,也不敢将马车赶太快。
马车一快,姨娘和二小姐就说颠的难受。
就这样,他们比原先预估的晚到了半个时辰。
姨娘和大少爷二小姐到这会儿都还没有用晚食,肯定是又饿又气,能对他们这些下人有好脸色才怪。
“哥,叫他们快点儿,我和姨娘都饿了。”
奢华马车的车窗打开,少女充满怨气的声音传来。
少年靠近车窗安抚。
驿丞摸一把额头上的不知是冷汗还是口水,跑过来。
“快收拾东西走。你们也听到了,他们是张将军家的少爷和家眷,咱们谁也惹不起。”
驿丞暗道倒霉,驿站平时十天半个月不见来一个人,一来却来这么多。
这要是被那刁蛮婆子知道他让平常百姓入住官驿,他这个驿丞也就做到头了。
“房钱退给你们,悄悄走人,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再往前走一里地,右手边岔路口进去有个村子,你们在那里随便找户人家住下。”
驿丞叹气,他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些。
真是流年不利。
油水没摸到手,还差点儿丢了差事。
阮梨还能怎么办,只能收拾东西,卷包袱走人。
因为要赶夜路,晚上气温低,阮梨和江小月把毛皮大衣、帽子和手套都翻出来穿戴上。
两人出院子时,和白日那车夫撞了个照面。
江小月和车夫两人目光对视,火花四溅,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车夫:哎呀呀,真是冤家路窄,瞧瞧这是谁啊。
江小月:看啥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车夫:你也有今天啊?力气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灰溜溜走人。
江小月朝他亮了亮握紧的拳头。
虽然拳头被手套包裹着,也一点儿不影响他的威力。
车夫慌忙移开视线。
蛮力女,打不过,打不过。
快滚,快滚,别让其他人认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能让主子们忘记白日里的事,免了他受罚。
阮梨也怕给驿丞惹来麻烦,扯着江小月迅速出了院子。
等待自家马车出来的间隙,阮梨倚着门框往里看。
就看那婆子领着丫鬟仆从,将一箱箱行李从马车上搬进两间客房。
客房里原先的东西也被一件件扔出门外。
“姨娘,妹妹,客房已经腾出,马上就能收拾好。”
那狐裘披风少年跟马车里的人说话。
“逸儿,你上车上等着,外面太冷。”
这破地方,加上这鬼天气,真是又穷又冷。
一下马车,那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割一样。
要不是为了一儿和一女,她八辈子都不会来这里受罪吃苦。
“姨娘,儿子还能受的住。姨娘和妹妹这一路辛苦了,等到了边城,父亲看到姨娘和妹妹消瘦,定会心疼。”
被唤作“逸儿”的少年很会说话,说到了姨娘的心坎上。
“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团聚,姨娘吃再多的苦也愿意。”
妇人带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章明石和阮家兴赶着马车出来,挡住了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阮梨和江小月分别爬上两辆马车。
她们要充当人形灯柱,就是举着火把给马车照明。
这活儿总不能让陆先生干。
一行人根据驿丞说的,走了大概一刻钟,找到他口中所说的村庄。
村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一家有亮光传出。
阮梨敲响了第一家的院门。
等了半分钟,没有反应。
阮梨继续敲门。
“谁啊?黑灯瞎火的乱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那家没人,你就是敲到天亮也不会有人出来开门。”
隔壁院子有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老妇人嘀咕着,村里人都知道愣子一家去他老丈人家住了,还敲门干啥。不对,敲门的不是村里人。
“是谁在敲门?”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阮梨来到老妇人家的门口。
“大娘,我们是过路的,来借宿。前面驿站住满了,只能过来打扰你。大娘,你开门咱们说话。”
老妇人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放松下来,但是没有开门。
“跟你一起的还有谁?”
“大娘,我们一行五人,有我两个哥哥和先生,还有我妹妹。敢问大娘家有没有两个空房间借我们住上一晚。”
“哪有空房间,谁家会建那没用的房间放着。”
老妇人弓腰贴近院门,从门缝里往外看,就看到她家的院子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两个姑娘,马车上还坐着一个少年。
“大娘,我们不白住你家的屋子,会付银钱的。”
所有的不愿意,只是因为利益不够大。
阮梨继续问:“大娘,我们要两个房间,你看一晚上多少银钱合适?”
老妇人犹豫,“你们另外两个人呢?”
阮梨:“先生和我大哥在后面的马车上,你打开门出来就能看到。”
老妇人没开门,继续隔门和阮梨说话。
“我家倒是能腾出两间屋子来,一晚上三十个铜板,不能再少了。你们爱住不住。”
老妇人拒绝不了金钱的诱惑。
儿媳要生娃,添丁进口是喜事,得给娃准备东西,还要给闺女准备嫁妆,哪哪都要银子。
“行啊,大娘。不过我们得先进去看看,能住人才行。”
委屈别人也不能委屈陆先生,阮梨就怕大娘家的屋子四壁漏风或是连火炕都没有,先进去确认一下。
“行,你们先等一下啊。”
老妇人迅速转身敲响了两间房门。
“老头子,快起身,别睡了。”
“春草啊,好闺女,快起来了。家里来客了。”
“快,快把屋子腾出来,给客人住。”
老妇人又去敲儿子儿媳的房门。
“秋收啊,你动作轻点儿起身,不要吵到你媳妇。”
阮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老头:“你疯了,啥人都敢往家引。”
老妇人:“我没疯,我缺银子。”
春草:“娘,那我睡哪去啊?”
老妇人:“我们和你嫂子挤一挤,让你爹和你哥随便去村里哪一家去睡。春草,你先去你哥嫂的屋子里。娘安顿好了客人就过来。”
在阮梨冷到快要蹦蹦跳跳取暖时,院门终于被打开。
老妇人探出脑袋,确认是两辆马车。
“你们先进来。我家院门小,这马车可进不来。不过,马可以牵进来。”
马车进不来,那不是得把马车上的东西全搬进去,放在外边也不放心。
看出阮梨的犹豫,老妇人道:
“别人家也一样,我们全村都是这样式的院门,大小都差不多。”
啊这……
看来马车只能停外面了。
阮梨和江小月跟着老妇人进两间屋子查看。
屋子简陋,收拾的却很干净。
虽然刚才慌乱之下,被子叠得不是很齐整。
阮梨一模炕上的竹席,是热乎的。
堂屋房间大,炕也大,能睡四五个人。
这个房间可以给陆先生、大哥和石头哥住。
她和小月,可以住春草的房间。
春草房间的炕稍小一些,还是能睡下三个人,春草和她们住一起也行。
“大娘,我们有自己的被褥,被子你们拿走用。”
这家就没有褥子,是直接睡在光滑的竹席上的,包括春草。
“行行行,这就拿走。我家老头子姓张,村里人多数喊我张大娘,姑娘你也喊我张大娘就行。”
不用他家的被子,老妇人,即张大娘心里高兴,他家老头子和儿子今晚不怕没被子盖了。
阮梨:“张大娘,我姓阮,那我们这就搬东西了。小月,去请先生他们进来。咱们马车上的东西也搬进来,放屋檐下就行。”
张大娘:“搬搬搬。老头子,秋收,帮客人搬一下东西,再把马牵进来栓进草棚里。”
张大娘的老伴儿张大爷和儿子秋收,帮着一起把东西搬进院子,两匹马就拴在院子里的草棚里。
陆先生进了堂屋,和张大爷说着话。
阮家兴手脚麻利地把三个人的被褥铺好。
阮梨那边也铺上她和江小月的被褥。
陆先生觉得让张大爷和秋收去村里住,太不方便,而且炕也够大,再三邀请张大爷和他们一个屋子睡。
阮梨也提议让春草跟她和江小月睡一个炕,这样的话只要张大娘去儿子儿媳的房间挤一挤,就都能住下。
张大娘自然愿意,乐呵呵去儿媳房间,把自家闺女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春草是个羞涩内向的姑娘。
阮梨和江小月回到房间时,就见她抱着被子怯生生站在地上。
“我睡炕尾,炕头热,你们睡炕头。”
阮梨和江小月的被褥就铺在炕中间,春草想挪又不敢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