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好穷
回到家,阮梨把嫩苋菜交给林氏处理,顺便问林氏要了两个簸箕。
她把野菊花的花朵摘下来花茎扔掉,再把花朵平摊在簸箕里,放在太阳底下曝晒。
像今天这种天气,晒个五六天就差不多能行了。
三妹阮枣头戴阮梨编的花环开心无比,她想来帮忙却被阮梨无情拒绝后,只能蹲在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
干完活的阮梨看着蹲在身边的阮枣,越看越觉得这小豆丁可爱,头上两个小揪揪就跟顶着两根鸡毛毽子一样,那红红的小脸蛋很引人犯罪,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了捏。
嗯,手感真好!
“三妹真乖,等野菊花晒好后,大姐给你冲菊花茶水喝,好不好?”
阮枣的小眉头皱了皱。
“大姐,茶水不好喝,我不要喝。”
看她那么可爱,阮梨忍不住逗她,“那我们家小枣子喜欢喝什么呀?大姐给你买。”
阮枣奶声奶气地道:“我喜欢喝糖水,甜甜的。可是,大姐你没钱买糖水。”她就喝过一次糖水,好喝。
要不要这么打击人?
阮梨气得又蹂躏了一下小豆丁的脸蛋。
吴婆子正坐在屋檐下绣帕子,看着两簸箕的野菊花,她也好奇。
“梨丫头,你折腾这些个有啥用?有那空闲还不如多做点绣活。”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只要这丫头不呆不傻,往家整再多的野花她也不嫌弃。
对哦,篮子里还有几块帕子,她怎么给忘记了。那是原主小阮梨绣的,卖的钱给她妹妹买糖水喝应该没问题吧。
“奶,我这是在做菊花茶呢。多喝菊花茶对眼睛有好处,最适合三叔这样的读书人喝了。这菊花茶要是卖不掉,我们可以留着自己喝,反正不会浪费。”
不是她不想做绣活,而是她不会,她只会绣十字绣。
现在开始学习女红应该来得及吧?
她要求不高,只要能给自己做里衣就行。
说干就干,阮梨进屋拿出针线篮子,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吴婆子跟前。
“奶,我忘记怎么绣帕子了,你能教我不?”阮梨望着吴婆子,一双大眼满含孺慕之情。
吴婆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从不刻薄儿媳和孙子辈。在阮梨的梦里,原主小阮梨对这个奶奶是又敬又爱。
对于这种合理的请求,吴婆子哪有不答应的。
梨丫头是个多灾多难的。十岁那年差点没了,好不容易挺过来还得了个好姻缘,家里人都以为她否极泰来该顺遂了,谁知道这次又差点去了半条命。
现下看着是活蹦乱跳的,可这脑子里也落下了毛病。
吴婆子越想越心疼这个大孙女,恨不得把她会的立马全教给阮梨。
在阮梨祸害了一块碎旧布头后,午饭做好了。
午饭是杂粮饼子和炖白菜,还有一个凉拌苋菜。
虽然不是多美味,但是管饱。
比起村里好多人家,阮家的条件算是中上的,至少没有让人饿肚子。
阮梨每日除了折腾野菊花,从林子里挖婆婆丁回来洗干净晾晒,就是跟着吴婆子学习女红,而且小有所成。
在浪费了好几块碎布头后,她终于学会了给布料锁边。
林氏过几天要去镇上交绣活,阮梨打算跟着一起去,最好再去药铺探探行情,看能不能把婆婆丁和干菊花卖掉。
她急切地想要改变家里的伙食,粗粮和野菜什么的,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孩子。
阮梨都觉得自己现在是满脸菜色……
这日,吴婆子穿上了她最好的一套衣裙,头发梳得光亮,从一大早起就眉开眼笑的,见谁都给个笑脸儿。
阮梨一头雾水,这老太太是捡到银子了么,这么高兴。还是二妹解了她的疑惑。
“大姐,明儿个县学旬休,三叔今儿晚上可能会回来,咱们又有肉吃了。”阮桃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县学逢十、二十和月末各放一天假,基本每十日里休息一日,明日刚好是初十。
果然,午饭后,吴婆子难得大方,打发阮家兴去镇上的肉铺子割了一块五花肉回来。
五个小的蹲在厨房门口,望着挂在屋檐下的菜篮子直流口水,五花肉就放在菜篮子里。
他们恨不得三叔天天回来。
三叔回家有肉吃。
……
实际上,吴婆子生了六个儿女,站住了五个。这五个中阮进文是最小的,他前头还有两个姐姐,皆已出嫁。
因为阮进文在兄弟中排行第三,所以人称阮老三,阮梨他们喊三叔。他今年十八,只比大侄子阮家兴大四岁。
暮色四合时,阮进文终于在侄子侄女们的殷殷期盼中回到了家。
他身着玄青长衫,身材修长,五官比起阮进福的粗犷更显俊秀。
阮梨对这个便宜三叔印象很好,他目光清明,谈吐文雅,待人热情,没有一点书生的孤傲气。
刚一到家就一一问候了一遍父母哥嫂,和几个侄子侄女也都和他亲近。五个小的一直围着他打转,也不见他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
阮进文摸着阮梨的脑袋关怀了她一番,吃晚饭时还把自己碗里的五花肉给阮梨夹了一块,这可把五个小的给羡慕的,他们每人才分到了两块五花肉,且早已吞下了肚。
就连阮进福和林氏也眼里发亮,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多挣钱,把这个弟弟给供个举人老爷出来。
别怪他们目光短浅,就阮家的条件,能供出个举人老爷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有些人念了一辈子书,临老了还是个秀才。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话家常。
几个小的围着阮进文要他讲县学里的趣事,阮枣腻歪在阮进文怀里不下来,直到睡着了才被他爹阮进财抱回屋去。
阮进文正说到县学同窗抄袭课业的事。
他本人善谈,说话又幽默,本来很好笑的一件事情,经由他讲出来,让人听着更生动有趣。
阮梨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想回去睡觉。
阮进文本来就对这几个侄子侄女心存愧疚,要不是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也不会连顿肉也舍不得吃。所以对他们的要求,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他都不会拒绝。
最后是吴婆子看不下去,他心疼小儿子坐了一个多时辰的牛车赶路辛苦,这才打发众人各回各屋,有话明日再说。
阮梨打着哈欠去洗漱,也没注意到阮进文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当然也不知道在她回房后,堂屋进行了一场关于她的对话。
……
阮进文虽然很累,但是他洗漱完也没马上休息,而是进了父母的房间。
阮老头和吴婆子看阮进文不去回屋睡觉,而是来找他们老两口,就知道小儿子这是有重要的话要和他们单独讲。
阮进文在炕沿上坐下,直奔主题。
“爹,娘,我看咱家和李家这门亲事八成是成不了了。”
无视二老震惊的表情,阮进文继续道:“这些时日,李正行和县令家的公子走得很近。县学里都在传,是县令老爷看上了李正行,认定他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就想招他为婿,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
听完这话,老两口惊呆了。
果然是大事,这都连县令老爷扯进来了。
“这是真的?李家那小子答应了要做县令家的女婿?”吴婆子问道。八成是真的了,小儿子脑子活泛但是从不跟他们老两口撒谎,她就是不死心问一问。
阮老头拿起老烟锅,吸了两口才发现烟锅里是空的。又打开烟袋,装上旱烟丝,就着油灯点火抽起来。
阮家对这门亲事很看重。
在阮老头看来,李家家底厚,家里田地多。而且李家的女人不用下地,在家做做家务就好,就是农忙的时候也是请短工帮忙干活,梨丫头嫁过去准吃不了苦。
再说,像李正行这样长得俊又读书好的后生,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几个来。
退了这门亲事,梨丫头怕是找不到比李正行更好的了。
不退又不行,难道他们能争得过县令老爷?
阮进文不忍心看老两口胡思乱想,开口开解。
“爹,娘,退不退亲事,决定权都不在我们的手里,而是在李家手里。我们能做的就是万事小心,不要被李家抓到什么把柄,万一他们以此为由退亲,对咱家和梨丫头的名声都不好。就算是要退亲,也该让村里人都知道,错在他们李家,而不在咱们阮家和梨丫头身上。”
阮老头一直没出声。
吴婆子觉得小儿子说的有道理。
“老三说的对,咱们就是想再多也没用。老头子,别抽了,赶快熄了睡觉。”
又对阮家兴道:“你也快去歇着吧,这都忙活了一天了。”
“爹,娘,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底儿,万一李家上门了也好有个应对。”
阮进文也不知道老两口有没有听进去。
“你们早点儿歇着,儿子回屋了。”
爹娘心里不好受,他更是难过。
更是暗怪自己无能,要是他早点中了秀才和举人,李家人就是退亲也得好好思量一番。
看着爹娘那屋灭了灯,他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