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面脂和花露作坊的运行早已步上正轨,就是没有阮梨盯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白府要的货,白府那边就不会说什么。
她可以放心地去甘州城。
永宁县隶属甘州府。
所以,阮进文他们得参加在甘州城举办的解试。
时间定在八月八日。
共三场考试,每场持续三天,一共就是九天。
八月十七日考完,大约一个月之后放榜。
如果参加考试的永宁籍学子榜上有名,甘州城会将喜报发至永宁城县衙,由县衙组织人员敲锣打鼓将喜报送至考生的手中。
阮梨他们计划的是,等三叔考完休息好了就回家,在家等着出榜。
一切顺利的话,月底前就能到家。
丁二把最后一包行李送进车厢,章明石和阮家兴两人一人跳上一辆马车。
没错,这次出行,他俩的主要身份是车夫,兼职身份是外出游学的学子。
俩人经过专业马车师傅教学,过了“科目一二三”,安全度过了“实习期”,驾车技术得到了阮家所有人的认可。
第一辆马车由章明石驾驶,里面坐着陆先生、阮进文和李正行,车里放着两位考生的书箱和三人的行李。
阮进文的书箱还是香樟木的,是吴婆子斥巨资十两银子买的。就这,家里都没一个人敢说贵,都说买的好。
虽然王氏没少在背后嘀咕:真是不把银子当回事,疯了才花十两买个没啥大用的木头箱子。
但也只是背后嘀咕。
出行计划中本来没有李正行这个人的。
谁知李老头这人脸皮太厚,自打知道阮家为了老三考试买了两辆马车,以及陆先生、章明石、阮家兴等人会同去陪考后,他就缠着阮老头不放,一定要把李正行给塞到队伍里面。
“话说你那县令亲家,就没给你儿子安排安排?”
阮老头就很不理解,李正行去参加考试,他那个县令老丈人不可能不会管他。他要是马县令,肯定会把女婿的行程给安排的妥妥的,至于跟别人挤一个马车吗?
事实上,马县令确实给李正行安排好了一切。到时李正行会与县里的另外两个考生结伴同行,一人坐一架马车,仆从跟随,三人到了甘州城也是住在一起,住处也给安排好了。
“安排是安排了。这不是外人咱不熟悉,更不了解品性么。这来回快一个月,万一有个啥事,谁知道我那亲家给安排的人能不能靠得住?我就信得过老哥你,信得过你家的家风和你家人的品性,只有跟着你家小子一起去,我才放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不,阮老头就答应了。
“那行,只要你不怕得罪你那亲家,你家小子愿意就让他一起吧。不过这住的地方你可得跟陆先生通个气,这在省府的住处可是人家陆先生的朋友给安排的。”
李老头:“这你放心,我这就跟陆先生去说。”至于亲家那边,就交给二小子自己搞定自己老丈人去。
就这样,李正行上了第一辆马车。
阮梨和江小月坐第二架马车,车夫是阮家兴。
车里放的除了几人的行李外,还有吴婆子给一行人准备的锅碗瓢盆米面油菜调料,林氏准备的肉干、干果,点心等吃食。
马车外面的车架上甚至还挂着一筐风干肉。
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还没出行,吴婆子就已经开始摸眼泪了。
“老三,路上照顾好陆先生。还有,万一有个啥的话,不要管银子和马车这些身外物,保命要紧。记住了没?”
这话这几天阮进文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遂应答自如:“儿子明白。娘您放心,您看咱们车前面插的旗子,就是遇到拦路打劫的,他们看到咱们这旗子,有脑子的都会给咱们让路。”
阮进文说的旗子是朝廷给赴考考生发的,表明考生身份用的。
为啥要表明考生身份呢?
一是为了防止考生在赶考的路上被土匪打劫,二是沿途官驿会免费为考生提供食宿,旗子可以作为考生身份的凭证。
俗话说行有行规,盗亦有道。
干土匪的这行里流传着“八不劫”原则,其中一条就是不劫赶路赴考的考生。
究其原因主要是朝廷对人才的看中,和对打劫考生的行为的零容忍,以及人们对读书人天然的敬重。
两人赶考,全村送行。
看着围上来说话的一群人,吴婆子丢下一句“儿啊,这次考不过就考不过,不要为难自己!全乎回来就行。”就向后面的马车冲去。
阮进文:您真是我亲娘唉。
阮梨不但要应付老爹老娘和老妹老弟,现在还多了个老奶,感觉嘴和手都不够用,想化身八爪鱼,给他们一人分一只自己的爪子拉着。
“要么这次咱不去了,下次再去。”
吴婆子的这话得到了大儿子一家的支持。
阮进福:“就是,咱这次不去了啊。让你大哥他们自己去。”
阮梨:……不至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
“奶,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东西啊。都回去吧。二婶,小姑,快把我奶扶回去休息。”
阮梨又老调重弹叮嘱几个弟妹以及表妹们,“你们都要听爷奶的话。”
麦穗表姐和两个表妹周梅周菊都被挤在了“二环”外,也是一脸的不舍。
当然最不舍的当是三妹软枣了。
这小家伙哭得都快岔气了,阮梨怕再看她哭下去,自己真的会跳车。
“三妹听话,不哭,大姐带甘州城的糖回来给你吃。”
从天光微露,送到天光大亮,再这么送下去,他们可以等吃完午饭再出发了。
阮老头终于看不下去了,挥手驱赶围在马车周围的人,大声喊着叫章明石和阮家兴赶快出发。
再耽误下去,午饭前到不了永宁城。
赶快点儿,能在永宁城吃了午饭再出发,天黑前就能到驿站。
不赶夜路,住一宿再赶路。
眼看章明石已经出发,阮家兴挥一挥鞭子,也向马儿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两匹马估计也是被这么多人给吵烦了,收到出发指令便立刻加速。
阮进福:“儿子唉,赶车稳当点儿,别颠着你妹妹啊。”
坐在车辕上的阮家兴:……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
就没见有一个人跟他道别的。
被当作隐形人就算了,好不容易老父亲理他了,结果说的话还这么扎心。
他好难。
阮梨没空安慰受伤的大哥。
她这会儿正头伸出窗外,向后挥着胳膊。
车后的人影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一个个黑点。
直到马车转弯,什么也看不到,阮梨才收回视线。
江小月:我的天,终于出村了。
一回头就看到泪流满面的阮梨。
江小月:……
只是离开大半月,又不是不回来,至于么?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也许等她找到家,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她就能体会到这种与亲人离别的心情了。
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天性乐观,吃饱了就能快乐一整天的江小月忧郁了足足有三秒钟。
不能再多了。
再多就对不起今天才吃进肚子里的香菇肉饺子了。
真香。
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阮家的早饭吃的就是饺子。
“姑娘擦擦脸。”
阮梨接过江小月递过来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摸了两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
怪自己眼窝子太浅,也惊讶于自己对阮家人的感情,和这种感情的自然流露,仿佛本该就是这样,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她就是阮梨,柳树村的阮梨。
柳树村的阮梨就是她,大部分时间泡在实验室里的她。
阮家兴在车外问:“大妹,你哭了?”要么擦脸干啥。
思绪被打断,阮梨没好气地回了声:“大哥,小心赶车。不要一心二用,把车赶到沟里去。”回来爷奶收拾你。
马车车轮避过路上的一个小土坑,稳稳的地向前行进,阮家兴对自己的驾车技术更加自信。
“大哥赶车你放心。你要是觉得枯燥就和小月说说话,吃吃零嘴儿。”
江小月两眼发亮,问:“姑娘,咱们现在就可以吃零嘴了吗?不用等到甘州城了再吃?”
不是饺子没吃饱,而是零嘴儿没法拒绝。
光肉干就有好几种口味,每种口味都是经过她检验的,好吃两字都不足以形容。
她只能说,都好好吃。
阮梨:“你想吃就吃,自己拿。吃完了咱们再买。”
她不信在到达甘州城之前,江小月能把那么一大筐零嘴吃完。
就是吃完了,这一路上总要路过城镇,还可以补充。
江小月拿出自己最想吃的肉干。
自己一根,姑娘一根,自己一根。
自己一根,姑娘一根,自己一根。
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肉干吃多了,就要多喝水。
水喝多了,就要上茅房。
这不,还没到永宁城,队伍就要临时休整。
“停车,我和姑娘要下车。”
江小月这姑娘没觉得上茅房有啥可耻的,直接喊停了两辆马车。
阮梨很庆幸,这傻丫头没直接说她俩要上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