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爷子虔诚地对着祖宗牌位又磕了三个头,才示意自家儿子和侄子扶自己起身。
站起后身子还晃了晃。
两人赶快把老爷子扶坐在椅子上。
后面跪着的也全都起身,站满了堂屋。
阮梨真怕老爷子高兴过头,血压飙升,万一厥过去。
还好无事发生。
这边完事,陆先生也从西里间出来。
大人们坐着说话。
阮家兴带着弟弟堂弟弟们去院子里玩,把堂屋留给大人。
阮梨和吴婆子给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大家都很激动,估计有很多话要说,而且可能也会商量办酒席的事。
二太爷喝了一口茶水,道:
“进文,堂爷爷谢谢你啊,谢你给咱阮家争气,改换门庭。咱们阮家算是起来了。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做官,都不能懈怠。做官,就做为老百姓办事的官,不做官,学问也不能落下。”
“是,二爷爷。二爷爷,陆先生,爹,娘,二叔,我不会放下学问的。这次能过解试,全靠陆先生的费心教导。明年举行的省试我不会参加,待再过三年,若我的学问有所精进,再去京城参加省试,希望你们能够支持。”
阮进文站起身回答。
能过解试,实属侥幸,他清楚自己的实力。
甘州府今年过了解试的人也就三十人,自己就是第三十名,侥幸上榜。
要是省试在一两年后举行,他也许会去试试。
但,省试一般是在解试后的次年二三月举行,已经九月,也就是说,现在距离省试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
以他目前的能力,除非得神仙点化,不然半年时间远远不够。
“这话你说的对,没有陆先生,就没有你这个举人老爷。老三,你得给陆先生磕个头。陆先生劳苦功高,我们阮家所有人都感谢你。”
阮老头认为,要不是陆先生心善,留在七里屯开学堂,这附近的娃连个读书的地方都没有。
他阮家没能力把老三送去镇上读书,辛好有陆先生在七里镇开办的学堂。
阮老头觉得,柳树村的这两个举人老爷都是陆先生教导出来的。
李正行也是从七里屯学堂出去的,解试前跟着陆先生学过好长一段日子。
话说,正行小子考了个几名?
阮老头这会儿才想起老伙伴李老头家也出了个举人老爷。
“作为先生,教书育人是我的本分。”
陆先生谦虚道。
学生给老师磕头,应当应分的。
举人老爷又怎样?举人老爷也得尊师重道。
不管陆先生如何谦虚推辞,阮进文还是给磕了三个响头。
“你的打算很好,我也支持。以后有任何学问上的问题都可以找我。学海无涯,望你持之以恒,再接再厉,来日必定一片坦途。”
陆先生说了鼓励和祝福的话。
阮进文:“好的,先生。”
院子里,院子外,村民还未散去。
吴婆子借来的鸡蛋已经煮好,江小月搬了两筐出来摆在院子里。
阮老头见状出了堂屋,发话:
“感谢各位乡邻往日里的帮扶,等确定了办酒席的日期,必会告知大家伙。劳烦大家伙赏脸,我家定会准备好吃的喝的迎接大家伙。现在,都去忙自己的事去,咱们来日再聚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
阮老头说着话,吴婆子给人发鸡蛋。
来的人,不管是院里的还是院外的,大人小孩,都是一人一个鸡蛋。
说完恭喜的话,村民们拿着鸡蛋散去,都在心里猜测阮家酒席会是啥规模,会有些啥硬菜。
反正一定不能错过。
就是能吃上一个馒头,他们也心满意足。阮家的馒头是发面馒头,面磨的细细的,暄软喷香。
傻子才不会来。
阮家院子回归安静,只有陆陆续续来领鸡蛋的人。
只要来人了,吴婆子就和人拉几句家常,走前把鸡蛋给人揣上。
一闲下来,阮梨才觉得肚子饿,她还没有吃午饭。
吃瓜群众都有糕点、馒头和零嘴儿吃,可怜的她,连口水都没喝上。
难怪没发现章明石的身影,这家伙是回去吃饭去了啊。
今天家里人多,男人们都是在堂屋吃的。
女人们在院子里支了个桌子,大家围坐一起吃饭说话。
阮梨去邀请堂奶堂婶和堂妹他们过来一起吃,不想堂奶她们早就吃过。
村里人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一顿在巳时(上午十点左右)吃,下午一顿在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吃。
阮老爷子他们是在家里吃了饭才过来的。
那也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干饭的速度。
三荤三素,还有一个汤,都是用大盆装着的。
都快赶上祖宗们吃的饭了。
给祖宗们磕头时,阮梨的堂爷爷他们就被供桌上的供品之丰盛给惊呆,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吃上了。
真香。
这么丰盛的饭菜,阮老爷子已经在这边吃过很多次,一点也见怪不怪,惬意地吃着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腻了就咪一口小酒,快活似神仙。
“信德啊,你觉得这酒席啥时候办合适?”
阮老爷子问阮老头。
眼看着作坊快要完工,他就觉得这酒席等作坊完工和开工宴一起办,合适。
双喜临门,双重喜庆。
家里还能省了一顿酒席。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阮老头也是这么想的。
“二叔,你觉得咱们把老三的庆贺宴和作坊的开工宴放在一起办,怎么样?再有个三两天,作坊就能完工。东西都已经备好,作坊完工就能搬进去开工。你要是觉得行,我再问下梨丫头的意见。梨丫头要是同意,咱们就这么干。”
阮梨能不同意嘛。
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办酒席,还是请全村人请吃的酒席,不请几个婶子来帮忙,阮梨都不敢想象林氏她们会有多累。
能少办一场,她高兴还来不及。
“行,咋不行。你想的周全。”
阮家能有今天,全是梨丫头的功劳,征求她的意见也是应该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家里的银子都是梨丫头赚回来的。
阮家的几个男人,是半斤还是八两,他都一清二楚。
他们没那能耐挣出上千亩地和这大院子,没那能耐供出个举人老爷来。
没有梨丫头挣来的银子,进文连先生都请不起,更不用说去甘州城的费用了。
所以说,梨丫头是阮家最大的功臣。
现在进文成了举人,即使以后止步于此,也能当个师爷或者主簿啥的,最差还能当教书先生。
阮家有这两人,何愁起不来。
日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大哥,你看到了吗?咱的子孙都出息了。”
阮老爷子这么想着,侧身看向供桌位置,继续在心里默念,“大哥,你要多保佑保佑咱子孙,保佑咱阮家兴旺。”
现在已经有了兴旺之兆,就看这供品……
“晚饭你们就别做了,供桌上的供品就够你们一家吃一顿的,特别是几个小的都要吃。我厚着脸皮给你几个堂孙子也讨点儿,到时我叫他们过来取。”
祭拜完祖宗后,供品这些都是优先分给小娃们吃的,这是村里人的习惯。
村里人的想法就是,吃过供品的小娃,会得到祖宗们的特别护佑。
祖宗护不护佑的不一定,但是不能浪费粮食是一定的。
“好的,二叔,我叫几个小的送过去。”
阮老头还想给阮草儿家的娃儿留些。
对了,就说忘了啥事。
老三高中举人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忘了告知大闺女和两个亲家。
也不知道老婆子安排人去了没。
“老大,老二,吃完饭打发丁一和丁二去林家村和王家山一趟,老二你去一趟草儿家,得把这件喜事告知亲戚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阮老大:“好,爹。”
阮老二:“我知道了,爹。”
阮家人正吃着饭,村长李老头来了。
这老头不用吴婆子招呼,直接奔向堂屋。
抱着阮老头是又哭又笑。
“老哥,我心里高兴啊。一高兴就想和你说说话。”
阮老头:这是儿子高中举人,高兴过头,后劲儿还没过?
“你才开始高兴啊?”还一高兴就想来找他说话,啥时候收到的喜报谁不知道,他这会儿才过来,合着才刚开始高兴啊?
阮老头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真不怪李老头。
马县令没厥过去,
阮老头没厥过去,
阮老爷子没厥过去,
高兴的厥过去的是李老头。
但是这会儿他没脸说这事,怪丢人的。
家里人知道他是个珍惜脸面的人,除了第一个跑来报喜的石墩子,村里就没人知道这事。
为了封住石墩子的口,他损失了一两银子。
老婆子给村里人说的是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在炕上躺着,招呼人的活都是老婆子他们干的。
不是他不想出房门待客,是他的鼻子下面那么大一块红肿,任谁一看就知道是掐人中掐的。
为啥掐人中?
肯定是人迷糊了,为了救命才掐的。
为啥人迷糊了?
当然是高兴地厥过去了。
不想影响自己在村民眼中高大威严的形象,他等到红肿稍微消下去一些,才出门活动。
村民们:你想多了,你的形象和高大威严一点儿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