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爷那张嘴圆滑巧妙的来回周旋,酒桌上的气氛竟然变得愈发轻松,大家像极了一群童年老友。
众人丝毫不吝互相由衷地夸耀、奉承以及迎合。
就连酒菜也十分美味高档,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第一次尝到洋人爱吃的牛排滋味,居然是在杨连海的关押之下。
酒桌上大家聊来笑去,黄月华一直有意的不断向我敬酒,脸上那副笑容也是挑不出的甜蜜美好。
一杯喝完不过几秒,她又斟满一杯来到我身边,“大仙,之前多有得罪。希望你理解,我只想摆脱那个诅咒罢了。”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身子绵软地一斜就靠在了我的侧边,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飘了过来。
“若大仙不嫌弃,月华今晚陪你睡。”她倏地把脸靠了过来,用舌尖深深地顶了一下我的耳朵眼。
酒精不断腐蚀我的意志,但我并不是个轻浮的人,于是架起手肘轻轻推开她,“不用,你是杨保长的女人。别开这种玩笑,我担不起。”
话刚说完,我右边小腿的迎面骨突然一疼。
勾头一看桌子底下居然趴着一个小女孩儿,约莫五六岁头顶竖着两根小辫儿,冲我傻呵呵的乐,乐完了扭头就往对面爬。
我正对面坐的是那对兄妹中的哥哥古田,我便抬起头看过去等待那小孩儿爬出来。
可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再低头一看桌子底下居然空空荡荡的,就只有桌上这些人的十几只脚丫子不停动弹。
“怎么了?”黄月华靠过来问我。
我视线有些恍惚,甚至开始怀疑刚刚是真的有个小孩儿,还是我喝醉了产生了幻觉。
黄月华蹲下来看了看桌下,起身时假借着撑扶用手在我大腿内侧轻轻一抓摸,“怎么了大仙,下面有什么吗?”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厅堂里的灯在一瞬间全都灭了。
黑暗中的大家不再说话,杨连海轻咳了几声显得有些烦躁,“去,让老侯看看是怎么回事。待客的时候出岔子,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我本以为门外会有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答应下来,然后逃命一般地跑出去叫人。
可直到杨连海气的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屋外始终都没有任何人应答。
“这群该死的!”
杨连海才刚骂完,灯就亮了。
紧接着门板“吱呀”一响,从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人。
他们浑身上下就只剩暗红色的肌肉,肌肉纤维间森白的韧带诡异的抽动着,两口略黄的牙齿龇在外面,眼球凸的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我想拉着柳白灵起来躲远一些,却发现她就像是粘在凳子上,除了转转脖子根本动弹不得。
环顾四周酒桌上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无法离开屁股下的板凳。
“什么…什么东西啊…!”
杨连海是真的害怕了,口中喷吐着沫子不断挣扎却根本就没用任何用处。
不过那对陕西兄妹还算是冷静,皆面色凝重的紧盯着那两个没有皮的东西,毫无任何惧色。
柳白灵扭头看向我,小声问,“你认识吗?”
我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着《并活》书当中的那些打油诗,一边观察着一边不断的筛选和排除。
突然间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开一步,门外的黑暗中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可她裸露出来的身体上依旧没有皮肤。
无皮女人径直来到杨连海面前,伸出裸露着肌肉的手掌,不断在他脸上看似怜爱的抚摸着。
“杨保长,你可知你的阳寿?”
杨连海闭眼咬牙从齿缝里往外挤着厌恶的惨叫,无皮女人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他,两排白牙咬的“咔咔”作响。
“杨保长,你作恶多端,阳寿快要尽了。”
杨连海大吼一声,瞪着我咆哮,“张九方快想办法救我!我要是死了你全家都得给我陪葬!”
我本想救他,但是杨连海的这句话让我彻底打消了念头。
“张九方!我给你钱!你救我!”
我装作无奈的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杨保长,我不认识这个妖怪,不知道怎么对付它。”
其实不然。
我早已经知道这三个浑身没皮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它们就记载在那本《并活》当中。
——《画皮》
墨描眉眼了梳妆,披上人皮出闺房。
鬓云欲度香腮雪,笑傻多少痴情郎。
这三只正是画皮鬼。
它们及其凶狠残忍一辈子都在杀人夺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得了它们自己的容貌不损。
然而想要驱赶画皮鬼也并非没有办法,只需以狗血泼面即可逼恶鬼出皮。
虽说画皮凶残不过这并是我最担心的,毕竟画皮除了杀人夺皮之外尚有另一个恶毒的本事。
刚想到这儿,那画皮鬼转头看向了我。
“张九方,你可是那个会驱鬼赶魔的张九方。”
我直视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缓缓转过圆桌来到我身边,顺手就把还倚靠在我身上的黄月华给推到了地上。
翻倒时撞出“咚”一声闷响,恐怕是脑袋狠狠撞在了地面上。
“张九方,你不该助纣为虐,杨保长是什么人你知道的。”她坐在我的腿上,脸上的血肉几乎贴上了我的面皮。
我硬着头皮盯着那两颗凸出的眼球,故作冷静地说道:“我是被抓来的,迫不得已。为了救自己的朋友我必须这么做。”
“好。但是我得告诉你,那个洞你去不得。”
“我没有选择。”
“哈哈~好一个你没有选择~”
画皮鬼翩翩起身拿起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口中却疼得“嘶”的抽了一小口气。
“看看我多可怜,一口酒疼的我嘴唇发麻。”
她轻轻一跃跳上了饭桌,轻移莲步踩着碗盘走到桌子中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只可惜今天我不能杀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
说完话又是“啪”的一声轻响,灯再一次全部灭尽。
“我会一直跟着你们。”
等到厅堂里的灯再度亮起,我们所有人都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我环视一圈想看看大家的情况,但看到柳白灵的时候便是不由得遍体一阵恶寒。
只见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椅子。
而椅子上,正坐着另一个柳白灵。
我最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