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很久我终于醒了,但睁不开眼也爬不起来。
右边的脸贴在地上冻有些麻木,嘴角不知道浸泡在什么水里,又臭又酸还有一丝腥辣。
耳边有“吱吱”叫的声音,小脚步“啪嗒啪嗒”来回踩着水。
不久有东西来拱我嘴唇,我因此逐渐恢复意识勉强坐起来,把面前那只小老鼠吓跑了。
原来我身处一间小牢房里,牢门的铁栏杆外不远有张桌子。
桌面上的蜡烛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却暗淡的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周围的寂静让恐惧不断的滋生,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选择要加入这个“光荣的”救人计划。
这到底和我有关系吗?
其实治好柳顺兴这事就该结束了。
那我义不容辞的“送佛送到西”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柳白灵对我的感激?
还是说这一切是对我这二十五年来平淡生活最为“愚蠢”的抗争?
“孩子。”
突然间有人说话,就在我身边的角落里。
我拼命把自己嵌到身后的墙角里,两手抱着膝盖尽可能不让我惊慌的呼吸发出一点声响。
“孩子,你犯了什么事?”
那声音很是苍老,但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虚弱。
他似乎等了我一会儿,给我这个胆小的孩子一些接受和消化的时间,“孩子你别怕,我也是被抓进来的。”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我也清了清喉咙鼓起了和他对话的勇气,“我什么都没做。”
“哦?这么说是杨保长害你的?”
可这句平淡的反问却刺中了我的心窝,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我和黄月华柳白灵三个人已经实施对那对西的兄妹的绑架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犯了事吧…但我是为了救人…”
老头轻轻笑了几声,咳掉了喉咙里的痰,“我被关了三年,是因为杨保长要我的女儿,我没有答应。”
“就因为这个?三年?!”
老头又无奈地笑了笑,嗓音比刚刚清澈多了,“是的,只可惜我拼死抗争到头来我女儿还是做了他的太太。”
我放开膝盖坐直了身子,“那他为什么不放了你?你女儿也可以替你求情啊!”
他第三次笑了,可这次却比哭还要难听,“我女儿不想放了我。”
“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儿…竟然会愿意让自己父亲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你看,我们头顶上有个洞。”老人说道。
我抬起头,只可惜周围太暗了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每天这个时候会有人从上面扔点吃的下来,渴了就喊,会有人泼水。想撒尿拉屎就在牢房里,地上有个洞口,只可惜有些堵了。”
我突然回想起刚刚还趴在地上昏迷时尝到的臭水味道,忍不住俯下身开始剧烈地干呕。
“别怕,那就是脏水而已。老头子还不至于把自己的房间弄得一塌糊涂。”
老头说这里是杨连海家后院的地窖改的,地方不小有七八间这样的牢房,也关过许多可怜人。
进了这里基本上就出不去了,老头这三年里送走了四个人。
一个是抽大烟欠了钱,进来没多久就犯瘾死了。
另一个是人力车夫,在街上拉客蹭到了杨连海的福特车门,闹起来之后车夫冲动抽了杨连海几个嘴巴子。
之后他被送进来的时候两条手臂都不见了,淌了一夜血然后就死了。
其余两个是一对小夫妻。
听说是欠不少钱实在还不上了,杨连海就把丈夫关在这里,把妻子绑在桌子上找了七八个巡警轮着来。
完事之后妻子一头撞死在桌角上,丈夫也在铁栏杆上跟着殉情了。
听完这些我才真正意义上的恨起了杨连海。
那晚杨连海带人来抓王凯确切的说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因此我的感触并不是很深刻。
就连这一次被抓来也是因为我们试图绑架陕西兄妹在先,我潜意识里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犯错才受到了惩罚。
尽管这个惩罚不公不正,毫无王法天理可言。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在墙角傻坐了很久很久,牢房外幽幽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在轻声呼唤我。
我应了几声,她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张九方你怎么样…”
这下我分辨出来了,那是柳白灵的声音。
“我没事儿,你们怎么样啊!”
柳白灵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没事…黄月华有些不舒服…她问你能不能把咒解开…她害怕…”
看来我这个“玩笑”对她的影响太大了,我只能假模假样喊:“你用手沾一些土,在她额头上画一个圈。然后…然后再涂一点口水抹匀了就好!”
柳白灵“嗯”了一声没说话了,应该是帮着我圆完了这个慌。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四五个人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那种硬底子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地下室的灯被打开,杨连海带着五个巡查打开了柳白灵的牢门,把黄月华给架了出来。
可我却清晰的看到黄月华看向我的脸上,挂着一抹极其不合时宜的微笑。
牢门再次锁上,杨连海拉着黄月华坐在了那张桌子边。
“怎么样,解开了吗?”杨连海道。
黄月华屁股一歪坐在杨连海腿上拿出一支仙女牌香烟,巡捕帮点上,她抽的是那样的自在。
“嗯,刚解开。还是杨保长聪明睿智,要是不做这么一出大戏我真不知道要被他威胁多久。”
听到这儿我脑子里一阵绞痛!
原来黄月华和杨连海一直都在计划着一切!
她骗取我的信任为的就是不被那个虚假的咒语伤害,她一直都在等我替她解开的这一刻!
杨连海伸手在黄月华大腿上狠狠揉了一把,“哈哈哈哈!两个毛没长齐的东西居然要害我?”
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随手抓起地上一坨软烂的秽物就想砸过去!
我只想把牢房里所有的脏东西全部扔在那两张狂笑的脸上!
可一只干瘦的手却抓住了我的腕子。
“孩子,不要冲动。”
转头看去,身后是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老头。
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瘦的就像是个尚未腐烂的死人,一头枯发披散肩,两只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甩开他的手大喊,“你别忘了他抢了你女儿!”
可黄月华突然开了口,“谁说杨保长是把我抢了去的?我做他情人可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