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之端来饭菜的时候,萧令月看着他已经把袖口扯松了。
他们身体的状况只能缓解,好像没办法根治。
“不然就先回一趟青城,你请按个钱医圣不就还在青城为岳大人治疗腿疾吗?去找他他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能救我们。”
“不能去。”谢玄之摆好饭菜然后索性再次褪去了外衣,“那些流民是看着你出来的,如果你什么都没做到便回去了,你先前想要立的圣人形象就尽毁了。不可以回去。”
“那让钱医圣过来呢?”
“人家不一定愿意,钱医圣救苦救难,可旧的都是瘟疫,是病痛。这里的问题太复杂了,并非安全之地。”
“那我们怎么办?”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先吃饭吧,吃完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空气再次沉默起来,萧令月吃着这个饭,还是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我太疑神疑鬼了,总觉得和驿馆的菜是一个味道。”
“不至于吧,两边还是有一定距离,我是看着厨子炒的菜。”
饭吃到一半,萧令月再次感觉到有异。
“我感觉到皮肤好像在烧一样……这个菜绝对也有问题。整个堰峡或许都被控制了。谢玄之,你仔细想想,我们要浴桶,却要冷水,那店家都不觉得奇怪的,寻常店家多少都是应该问一下的吧?”
这说明他们知道萧令月与谢玄之二人是中了药了。
所以,他们会在饭菜里下药,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药,是不是剂量变大了?好像一次比一次剂量要大。”
谢玄之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
“是五石散,这个症状,定是五石散。”
“怎么会是五石散?生产五石散的药坊不是已经被你给查封了吗?”
她记得清议时有人提到过,甚至有服五石散的名士声称这是谢玄之做的唯一恶政。
“是查封了,可只要有方子便可以重新生产制造。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服了五石散要怎么才能解药性?你既然查封过肯定也有所了解吧?”
“行散,寒食,温酒,冷沐,还有……最快的方法。”
谢玄之走到萧令月身边,将她抱起,放进了方才的浴桶中。
“最快的方法就是,他们先前所做的……”
萧令月明了,站了起来,解开身上湿掉的中衣,扔在了一边。谢玄之也正好走了进来。
因为五石散的药效,肌肤碰触之间,比往日更为敏感。
谢玄之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萧令月微闭双目,任由他亲吻自己。两只手贴向了他的背部。
“令月,令月……”
萧令月抬起眼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容。
她从未见过谢玄之这般模样,光凭肉眼也能看出,他心头似是有股火在烧着。
直到……直到两个人都晕了过去。
这一觉他们便是睡了整整一日。
两人是被店家吵醒的。
“二位客官,你们还在房内么?小的见你们一日没吃没喝没出门了,不要紧吗?”
萧令月一想到他们给自己下了药,想要大骂,但却被谢玄之制止住了。
“没事,睡太久了,饭菜照常上吧。”他高声道。
“好勒!”
听到店家离开的声音,萧令月才质问谢玄之,“难道那些菜我们还敢吃吗?”
“吃不吃都得让他送上来,不然他背后的人可不能安心。一会儿把食物倒掉,咱们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一日没有饮食,两人都饿了。
萧令月摸了摸肚子,对此并没有抱希望。
“堰峡打完仗,许多老百姓都逃了,现在能开的店家可能都是他们自己人,我们哪儿能弄吃的呀。”
“公主忘了吗?我们逃亡那些日子,也不敢去店家,不照样没有饿死吗?去堰水吧,我看那儿的鱼似是不错。”说完,他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没事的,他们不还没有明着动手吗?看来那场宴会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而却需要咱们在场。”
此时,店家送来了饭菜谢玄之顾虑着两人衣衫不整,将他放在了门口,又让店家帮自己买了些衣裳,他们穿来的已经落在了地上,也不便再清洗。
如同驿馆的侍者,送来的依旧是那些行散时穿的薄衫。幸好谢玄之给的银子够多,店家多买了几件,重重叠叠地穿便不会太过尴尬。
萧令月察觉到穿这衣裳的确比穿寻常衣服舒服很多,丝丝滑滑的,十分贴肌肤。两人出了客栈,四处仍是一片萧条,街上没几个人,但大多数店铺都是开了的。
说明这些人都是天师道的人。
“这鞋穿起来感觉也有些磨脚了,我看书上说行散时要穿木屐,便去买两双木屐吧。”
“好。”
两人在街上晃悠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卖木屐的店面。
堰峡的木屐不像是梁京的木屐,有许许多多款式,身子女子穿的还会有装饰物。这里的木屐都长得一模一样,两人干脆任意选了双大小合适的,踩着木屐便走了。
“我们这般,还真像是前朝那些行散的名士。”萧令月嘿嘿地笑着,“虽说五石散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到底也有那么多名士为它着迷过,这次中了招,也就跟着附庸风雅一番。”
“那你还缺一些东西。”
明明说好是去堰水抓鱼的,两人却不停在街市上闲逛起来。
谢玄之先是看上了一顶轻纱的帷帽,为萧令月戴上了。
再来,他又看上了两只青仗,一人一只。
“这块玉的成色极好,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地方也有这样水头的玉佩,配你这套薄衫还挺称的。”
“可是我更喜欢那对镯子,做工和梁京那边好不一样,感觉穿飒爽一些的时候适合带。”
“那就都买下来,你戴都好看。”
就这样,等他们走到堰水边时都已经从用午膳的时间挪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没有鱼竿,谢玄之便赤足下了堰水抓鱼,萧令月则在河岸上找了一些野菜。准备塞进鱼肚子里一起烤熟。
“有菜有肉,有山有水,咱们这日子过得也很潇洒嘛。”萧令月坐在火堆边,双手捧着脸,闻着烤鱼散发出来的香味,“真没想到还能和你一起吃烤鱼,我还以为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了。咱们俩凑在一起,怎么老是落到这种惨兮兮的境遇里呀。”
“或许这就是命吧。”谢玄之笑着。
他的笑中没有苦涩,反而是坦然和轻松。
“某自评烤鱼的水准还是不错的,起码从未让公主吃过焦掉的鱼肉。”
“要是有点细盐就好了,你烤鱼的火候是不错,但是少了一点滋味。”
“盐巴那么难得,公主是在为难某。”谢玄之叹着气,语气里含着一些失落。
两人同是惨兮兮,萧令月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要求那么多,软声哄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烤的烤鱼已经是所有不放盐的鱼里最好吃的了。”
“真的么?”谢玄之凑近了他,眼神中带着一层欣喜。
“当然是真的!我不说谎。”
谢玄之抬了抬眉毛,“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某却不是妇人,某是公主的夫君,公主想要盐,某便能寻得一些,公主且在这里等某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