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之走开,萧令月震惊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盐铁都是官家专卖的,需要领牌才行,这荒山野岭的,哪儿能弄到细盐来?
“谢玄之,别去了。这里不可能有盐卖的。”
谢玄之没有回头,只是回了句,“公主莫要离开这里,等某回来。”
萧令月拿着两只鱼,顿时,烤也不是,不烤也不是,谢玄之是没有把鱼烤焦过,但是她一定会把鱼烤焦的。
过了大致两刻钟的时间,谢玄之才回到了萧令月身边,手中捧着些什么东西。
“你真把盐弄来了?”萧令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公主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萧令月一手拿着一只鱼,谢玄之双手捧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细碎粉末,他们俩都没多余的手来蘸盐。
“你把手放低一些。”
谢玄之照办。
萧令月埋下脑袋,伸出小舌,在他掌心处舔了舔。
“咸的!真的是盐!快点撒到鱼身上去,你怎么做到的?你哪儿去买的呀?”
萧令月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将两只鱼摊在了谢玄之面前。
谢玄之把两面都撒均匀,然后从萧令月手中拿过了鱼继续烤着。
“我问你的话你别不说呀,不要光顾着烤鱼。”萧令月着急地说道。
“某猜公主是想要知道这个盐矿点,想要拿下堰峡后来办盐场,是么?”
没有利益的事,萧令月不会积极地这么明显。
可萧令月嘴上却不想要承认。
“人家也许只是觉得夫君好厉害,想要知道夫君是怎么办到的嘛,这点小事夫君都不愿意告诉人家吗?”萧令月故意用着矫揉造作的声音说道。
谢玄之无奈笑了笑,“不过公主乐能要失望了,只不过因为青城附近这几个地方都有井盐,井盐是从地下抽的卤水,然后烧制成盐的,这样的地方,石壁上便可能有凝结的盐晶。方才某便见到那边有个石洞,石洞是深入向下的,更有可能采到这些盐晶。”
“原来是这样。”萧令月并不失望,反而是有些高兴只是这么细碎的盐晶,他也能为她寻到,“看来我的夫君不光是烤鱼高手,还是找洞窟的高手。”
“出门在外总有些意外,人要时时刻刻找到藏身之所,才会避免陷入危险,狡兔还三窟呢,何况某是个狡猾的人。”
“可你现在不就遇上危险了么?你是明知有危险还要跟过来,为什么呢?明明无论西南这边如何,都尚且威胁不到陈郡。”
谢玄之张了张嘴,把想要脱口而出答案咽进了喉咙里。
“某是想要堰峡的水道。”
“不只是水道了,我们的打赌是赢家通吃。”
“总之多块地谁也不会嫌弃。”谢玄之敷衍道,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萧令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又要说是为了我呢。”
谢玄之干脆拿鱼去堵住她的嘴,“鱼好了,快吃吧。”
吃完鱼,两人把火扑灭了正打算回城里时,一只海东青朝着谢玄之飞扑了过来。
天太黑,看不清上面的内容,谢玄之便收了纸条,把海东青放走了。
等回到了客栈,谢玄之才借着烛火,将纸条打开。
“成了。”他淡淡道。
没有解释,萧令月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如今便等着明日的宴会看他们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了。”
安睡了一日,两人按照邀约,一道去往了县衙。
今日的县衙到处都张挂着黄符经幡,雾气也比之前更浓了。
“梁国公主萧令月,梁国宰相谢玄之到。”
两人的座十分靠近,宾客不止他们两位,还有许多在邶城见过的熟面孔。
他们个个的神色都像极了堰峡令,穿着薄衫,拿着扇子,一看就是已经对五石散上瘾了。
天师道的野心,比萧令月想的还大。
众人也不着急主人尚久未能露面,而是反复交流着自己的极乐体验。
“原先我是不相信什么天师道的,还把天师道视作是妖道,果然还是要体会一下,才知道……什么是极乐,若是人人都能享有这样的极乐,这世间将会变得多么美好。”
“是呀,只要体会过就能明白了,我的前半辈子算是白过了,幸好这后半辈子,还老当益壮。”
“这次来堰峡可算是来对了,等回去,还想让我府中那几个小妾试试,看能不能让她们花样再多些。”
明明是正式的场合,萧令月不知道这些污言秽语他们是怎么说出口的。
只有一个解释,五石散实在太上头了。
众人谈笑时,有乐师舞者上前来表演。
吹奏的是靡靡之音,舞者穿得极其轻薄,让萧令月看着直低头,可那些服散上头的人却看得津津有味。
接着,舞者们开始逐一敬酒。
这哪儿是敬酒……分明是在调情,倚在身上,嘴对嘴喂的。
那么多美人倚在了猪的身上,萧令月看着都觉得恶心。
萧令月和侍候她的舞者只能大眼瞪小眼。
她也不知道怎么继续的时候,隔壁坐席的谢玄之却突然摔了酒杯。
“贵客饶命,贵客饶命呀。小女只是奉命为贵客敬酒,若是贵客不喝,小女性命难保。”
“放肆!本相妻室在旁,岂容你在此轻佻。”
一旁的众人劝着她,“谢宰,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这嫩的,跟我闺女一样。”
说着像是他的闺女,手却一点也不老实。
“就是,公主也没见生气呀,男人嘛,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即是贤妻,不会连这点容人之度也没有。”
“公主,你也劝劝谢宰,火气莫太大了。”
萧令月方才只顾着看对面了,都没去瞧谢玄之。可若是那舞者也对谢玄之做了相同的动作,谢玄之愿意在此时发怒表忠心,她又有什么好劝的呢。
“本公主当然是贤妻,夫妻向来男主外女主内,夫君在外如何行事,又岂是我这个妻子能置喙的?”萧令月故意用对方那一套打着她的脸。
众人无话可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人小姑娘这么可怜,你都没有点同情心吗?”
竟然开始道德绑架了。
“你们要本公主同情她什么?”
“《燕丹子》有载,暨樊将军得罪于秦,秦求之急,乃来归太子。太子为置酒华阳之台。酒中,太子出美人能琴者。轲曰:好手!琴者。太子即进之。轲曰:但爱其手耳。太子即断其手,以玉盘奉之。荆轲清高,不肯要美人的人,所以美人才被砍了手,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这算是什么道理,你们难道觉得是荆轲害了舞者么?砍美人手的是燕太子丹,而不是荆轲。如今要杀舞者的也是逼着贵客喝酒的主人家,若是你们同情舞者,不舍得她被杀,那就应该去杀了主人家,这样就没人杀舞者了。”
一旁的谢玄之听了,不由掩面笑了起来,还不忘带着笑意赞同萧令月的话,“公主有礼,那么是谁最同情这个舞者呢?陈郡守,你方才是为她说话最多的吧?”
陈郡守缩了缩脑袋,他明白天师道有什么本事,才不敢做这样的事。
“赵令尹,《燕丹子》都搬出来了,你要逞这个英雄吗?”
赵令尹直接把脑袋埋进了女人的怀里。
没人肯再为这个舞者说话。
此事,萧明祎从偏厅走了出来。
“哎呀,这话说的,把本教主弄得像是恶人一般。两位美人受了惊吓,既然谢宰和公主不需要有人在旁助兴,便退下吧。”
没能劝进酒的两个舞者跪地朝着萧明祎叩了个头,哭哭啼啼地退出了正厅。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事算是过了,谁料,两个舞女刚走到厅外,便有刀斧手上前,一斧子砍断了两人的脖颈。
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