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得眼睛红肿。
谢玄之看在眼底,却是笑了,“没事的,好得了。就是怕留下了疤,令月便去喜欢别人了。”
她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继续处理伤口。
没一会儿,整盆清水也都变成了鲜红色。
若是在梁京就好了,城里的郎中自会开药给他敷上,血很快就能止住,可如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玄之的脸色越来越白。
忽地,她想到自己在山南郡看到过,逃荒的母亲没有钱为受伤的孩子买药,只好吐了口唾沫在他身上,再帮他揉开。那时候她不懂,还问了陪同的郡守何大成,何大成说这样是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的。
可谢玄之受伤的面积太大了,她根本没有那么多唾沫。
萧令月索性将心一横,倾身将唇贴在了她伤口上,像是大猫给小猫舔毛一样,慢慢将舌尖覆了上去。
谢玄之怔了怔,随即便感觉到她细腻柔软的舌尖在他伤口上游走,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战栗了下。
他的喉咙发干。
“令月,莫要……”
“嘘!”萧令月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开口,她正认真专注地给他治疗,要是他话多,她会羞的。
谢玄之果真闭上了嘴巴,任由她在伤口上忙碌着。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他的血很快就止住了。萧令月欣喜地笑了出来,她还是有点用的。
谢玄之静静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
终于,萧令月累得靠到了他身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有朝一日,一同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她感觉到,这一世的命运是真真切切在变动着的,发什么那么多她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
谢玄之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萧令月在她面前那些曲意逢迎,他早就心如明镜。是多久没见到她这般的真心了。
“等我们出去以后,我还可以叫你令月么?”
谢玄之突然问道。
萧令月顿了顿,出去以后,他们的立场就不一样了。
谢玄之见她不答,又问了一遍:“可以么?”
“好。”
她低声应允了他。
谢玄之笑了笑,进一步道,“某也想听令月,唤某的名字。”
夫妻三年,他们表面相敬如宾,却又有些生疏。
“玄之。”
她轻声喊道。
谢玄之费力地握住了萧令月的手,将她的小手全包进了自己手心中。
“某爱听,听着令月叫某的名字,好像就不痛了。”
萧令月才不信他的鬼话,努着嘴,小声吐槽了一句,“胡言。”
“是实话。”谢玄之肯定道,“前几日某的心一直在痛,如今痛在身上,比痛在心里好熬一些。”
“可明明是你先对我摆脸色的。”萧令月翻起了旧账。
那天他高高兴兴地提着百姓给的吃食去找他,他当时那表情就像是和她有仇一样。
“对不起。”谢玄之将她的手握地更紧了一些,“那天……不是令月的原因,某会解决的,放心,某会把那些阻碍都清除掉。”
话语间,他的眼神里显露出一丝阴鸷。
可萧令月没看他,只是不解地问,“什么阻碍?”
谢玄之不答,佯装打了个哈欠,“困了,要养伤得早点睡。”
萧令月自然也不好继续追问,将他扶着躺下,还弄了些稻草给他做起了枕头。
“没有被子,只能也用稻草稍微盖一下了。”
谢玄之忽然伸手抱过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你小心一点,这样我会碰到你的伤口……”
“没关系,两个人一起就不会冷了。”说罢,他又将那件干透了的血衣搭在了萧令月身上,“莫着凉了。”
萧令月拿他没办法,只能将他紧紧抱住,好用自己的体温支撑着他。
她抬眸,看到谢玄之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她的目光落在他俊逸无暇的脸庞上,竟痴了一瞬。
若这是她的第一世便好了,年少时的她是多么地希望能和谢玄之做一对神仙眷侣,哪怕没有位高权重,没有富甲一方,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粗茶淡饭也是好,耕田织布也是好。
可惜这样的心愿,已经随着她的死亡而死亡了。
翌日,萧令月是被看守开锁的声音弄醒的。
“把他带出来,大当家说要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是!”
两个土匪冲进来,强行将病弱中的谢玄之扯了起来。
萧令月听清他们的话,连忙用力地在后面抱住了谢玄之。
“不要,我可以给你们银子,多少都可以,不要杀他!”
谢玄之回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那两个土匪却嗤笑道,“我们大当家说了,银子只能赎你,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多少银子也不可能放过他!”
萧令月不松手,反倒加重了力气,将谢玄之死死抱住。
他昨日的伤口被她勒得疼,不由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然后低声斥责道,“放手,不要管我!我叫了李在忠和翠香来接你,一会儿赎金来了你就赶紧跟他们走。”
萧令月摇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的确想过要他死,但是他只能死在她的手上。
“放手。”谢玄之又喝了一声,然后用着力,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都掰开。
徒留萧令月一个人在这牢房中,恍恍惚惚地一边大哭一边摇着栅栏。
也不知哭了多久,牢门再次被打开,李在忠带着翠香来将他扶起。
“你们先别管我,带人来了吗?去救谢玄之。”
李在忠叹了口气,“您先跟我们走吧,这可是土匪窝,哪儿能随便带人上来的,他们只给了咱们一炷香的时辰,要快点下山。”
“管事的,你想想办法。”萧令月央着她。
她也想自己想出办法来,可是关心则乱,她现在的脑子就犹如一团浆糊。
“小姑奶奶,主子是这大梁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若他都想不出办法来,老奴又有什么折呢?”
两人几乎是拽着她,把她拽出了土匪的地牢,路过山贼的碉楼时,萧令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一个男人被捆绑着,跪在了地上。
大当家似乎看见了她,往她这处瞧了一眼,然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瞬间,鲜血溅了三尺高,男人的脑袋掉下,咕噜咕噜地朝着萧令月的方向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