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之沉默着，答不上话来。
“怎么又哑巴了？”
谢玄之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抓住面具，却被萧令月给按了下来。
“说话！”
谢玄之低着头，“陛下也说过，色衰而爱驰，只是爱这张脸。”
“……”
萧令月放开了他的手，“我现在确实不爱你了。”
她严肃这一张脸。
谢玄之淡淡笑了笑，“自然当如此。”
“你欺骗了我那么多，你为什么还活着都没有解释。”
谢玄之回想了一下，也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这是我和王循之做的一个交易。王家可以成为大梁第一世家，但必须保你坐稳地位。萧明基和萧明祎必须死，不然名不正言不顺，我也必须死，不然大梁便无法同意。所以……割头示众，是你立威的最好方式。世上不能再有谢玄之，所以毁掉容貌和声音，也是必要的。”
萧令月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那么聪明，就没想过别的办法吗？”
“想过，办法都用尽了。某一直有个秘密未曾对任何人说过，某曾死过七次，每一次某都想要救你，却始终无能为力，逃往山林会被追杀，去往边关会被当做细作处死，与你亲近却总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盯着，与你疏远也会有人揣度我的意思将你除掉，一遍又一遍……我总算想明白了，或许人只能自救，只有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旁人左右不了。”
萧令月低下头，不由思索起来。
她的父皇也死过七次，所以，这是谢玄之的最后一世。
即便父皇重生了八次，也阻止不了母后的难产死亡。
“可你明明帮了我很多。”
“我可以帮你，但决定始终要你自己来做。若不是你鼓起勇气捅我那一道，或许命运也无法避免。大军围城，连某也想象不到后面一定会发生的事。”
萧令月垂下头，准备吐出自己的秘密。
“我也……”
“某知晓。”谢玄之干脆道，他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陛下，辛苦了。”
萧令月顺势直起身子，吻上了他的唇，谢玄之下意识地侧过了脸，想要避开。
“不许躲，朕是皇帝，你不能对朕不敬。”萧令月故意用着蛮横的语气说道。
谢玄之看向了烛火。
“至少……把灯先灭了。某如今这副模样……”
萧令月没有办法，只好先去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只能伸长手去够谢玄之的衣服，被他粗粝的大掌握住。
“现在可以让我亲你了吧？”
“……”谢玄之迟疑着，不敢乱动。
他仍旧有顾虑，可萧令月已如同火焰般，炙热地贴了上来。
她的舌尖轻轻挑逗他的牙齿，谢玄之忍耐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的脸。
她的手掌抚过他的心口的疤痕，温柔缱绻，带着几分怜惜。
“那时候，很痛吧？”
“因为很高兴，所以不是太疼，后来以为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确实是疼了好久。后来便怎样都想回梁京，怎样都想再见一见你，哪怕是在祭天的路上远远瞧上一眼。”
“如今我就在你身边，你可要瞧清楚了，一寸一寸地瞧清楚了。”
她握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腰间，扯下了系带。
萧令月都已经如此主动，谢玄之又怎能继续把持。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俯下身去吻她。
即便是只有今日，明日便因为这副丑陋的面容被她厌恶了又如何？此时两人的心意是相通的。
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萧令月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接下来，是一种被幸福充满的感觉。
他们彼此紧紧相拥，像是要将所有的情感都传递给对方。
直至两人都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乍现。谢玄之先醒来，看着臂弯中的萧令月，心神不由晃荡着。
但这场美梦他没有细品多久，便打算下床，重新带上面具。
他拨开萧令月的动作很轻，可还是将她给惊醒了。
“没关系，一直带着面具多累呀，不会有人闯入的。在我这里，你可以放松一些。”
萧令月打了个圈，又滚进了他怀里。
“瞧，我多好哄，你与我解释清楚了，我又重新爱你了。这一次不一样，我爱的是你的所有。”
谢玄之心中震荡着，将她搂紧。
“陛下如此……毫无益处……”
“若是我当皇帝，还是求自保而放弃心爱之人，那我不如不当这个皇帝。还有……要叫我名字。”
谢玄之笑了，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尖。
“你看看，你这话可真是昏君才会说的。”
谢玄之说完，目光深了深。
“当务之急，有三点。”
萧令月知道，一定是谢玄之有了帮她解除困局的主意，于是竖起了耳朵来听。
“你说。”
“其一，主意这几日呈递上来的折子，故意找到与北方有关的边境摩擦，命王循之以太尉身份随军攻敌。赐虎符，赐仪仗，高高捧起，让他去地舒坦。”
“其二，任用酷吏，准备好罗织罪名，剪除王循之党羽，趁机推行岳峙的政策。可任用酷吏毕竟不是长治久安之策，想好新的选拔人才方式，岳峙长期在青城，应是有主意的。”
“等王循之回来，大局已定。纵是还无法轻易废除他的太尉之位，新的体系也该建立起来了，一人之势是无法与朝局相撼动的。不过期间有一个风险，就是王循之提前收到消息，带军直接攻入梁京，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萧明基会帮你。”
“萧明基也未死？”萧令月震惊道。
“我与他深谈过，并且告诉了他我的计划，告诉了他我不会再出现在朝堂。不过真正打动他的，是岳峙。我告诉他岳峙在青城的所作所为，他相信岳峙能给百姓一个清朗的市井，所以配合了我的计划，带着天师道的教徒上山修行了。”
“那么，第三点呢？”
“去清泉寺，邀请梁京百姓礼佛，并制造神迹，让他们觉得君权神授，不可动摇。如此，你的位置才稳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