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其他舞者被吓得不轻,惊叫声此起彼伏。
几个地方之长却在哈哈大笑,戏弄着怀中惊恐的美人。
萧令月不由暗自思附,不知是如岳峙那样的父母官这世间少存,还是五石散的确会摧毁一个人的心性,让人变成恶鬼。
“助兴虽能免,可这盛宴,酒还是要喝的。”
萧明基朝着一旁的乐师使了个眼色,乐师立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瞬间扑倒下来。
“教主,不要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别说这些话扰了贵客雅兴,快去给贵客敬酒。”他厉声道,明显已经带着怒意。
这酒明摆着有问题。
那些津津乐道着天师道的人喝过酒后已经变得更加兴奋,大庭广众之下做着不知廉耻的事也毫不羞愧。
乐师怯懦地朝着两人走来,跪下敬酒。
“请二位贵客饮酒。”
大牢内,萧明基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铁牢中,前方还有一道栅栏。
萧令月和谢玄之为了防止他跑了,硬是在牢门里放了个牢笼,两个人还坐在原本狱卒的位置上,谈论些什么。
“治理堰峡,目前可用之才只有堰峡本地人,公主应当选一浊官。乱世之中,若是选一清官,很有几率只会考虑个人家族利益,浊官才知百姓疾苦,也更能团结百姓,应变各方势力守城。这便是方毅守得住,而堰峡令受不住的原因之一,堰峡令不信百姓,百姓也不信堰峡令。”
在九品中正制中,同乡士人的品评被称作是乡品,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乡品高的往往是世家子弟,这样的人被称作清官,升迁快,受人尊敬。而寒门子弟则乡品低,被称作是浊官,升迁慢,受人轻视。
“可也有岳峙那样的清官能治好一地的。”
“岳峙虽是清官,却没有寻常清官的高高在上,会认真对待每一个百姓,百姓已经与他构建起了信任,不能拿岳峙和普通清官相提并论。”
原来他们是在讨论选任谁做下一任堰峡令。
“你们死心吧,堰峡这些人已经烂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出逃,不然我们怎么会那么容易渗透这里。”
两人回过头,这才注意到萧明基倚在了牢笼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盯着他们。
萧令月看向了他,冷声讥讽道,“不管是谁来管着堰峡,起码是个大活人,总比你拿死人来当皇帝好吧?”
牢笼里的萧明基顿时情绪不稳,踉跄着往前一步,抓住牢笼的铁杆,大声喊道,“你们休要胡言,阿复不是死人,他只是上仙了!”
“上仙不就是死了吗?”萧令月用着稀疏平常的语气反呛道。
他越平静,萧明基就越激动。
“你这个臭女人!你再说一句!”
“我再说一百句他也是死了。难道他还能活着来救你吗?”
萧明基被气得要死,继续对骂道,“我们仙家的事你管不了,一个女人,不知本分,妄想牝鸡司晨,越权夺位,谢宰,你是大梁栋梁,都不治好自家内务的吗?”
“本相从未听过你说这种事,何况《春秋纬》所载,三皇伏羲、女娲、神农,女娲抟土造人,以七色石补天,所以位列三皇,留万世功绩,孰又能品评造次。”
萧令月没想到,谢玄之竟能说这样的话。
就连萧明基也一副意外的表情。
“你这么说萧明祎知道吗?”
谢玄之没回答他,反而偏头看向了萧令月,“难道是刚刚把他脑子给打坏了?陛下人在陈郡,又如何知道?”
谢玄之说的如此一本正经,把萧令月都逗笑了。
“兴许也与受了刺激有关,这脑子看上去是废了。”
“你才废了!”
萧明基愤怒地指着萧令月,但最后又颓丧地垂落了手臂,像个被抽空力量的孩童一般。
“算了,既然都落到了你们手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你们准备把我怎么处置?”
“当然是杀了你,难道还有其他选择?”萧令月如实答道。
“杀我可以,能不能将阿复的牌位与我葬在一起?”
萧令月听他这样说,倒是有些好奇。
“既然要葬,为何要和牌位葬得一起,不一起殓骨?”
萧明基脸上透露着些许悲伤。
“阿复他,尸骨无存。”
她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有关闵直道案情的卷宗。
“我听他称帝的时候便觉得奇怪,这个人不是应该早就死在梁京了吗?还以为和你一样,是漏网之鱼。”
“我和阿复是一起逃出来的。”萧明基坦然地说道。
萧令月推了推谢玄之,“记一记,以后找负责羁押的官吏算账。私自放走朝廷要犯,还是两名,此等失职,大梁如何不危?”
“好。”
谢玄之当真用纸笔记录了起来。
两人无缝衔接审案状态。
萧明基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俩有病吧?你们都这样说了,我怎可忘恩负义,把恩人供出来?”
萧令月也不急,从桌子下保出了闵复的牌位。
“哎呀,这是什么木头做的呀,要不要扔火里试一下,看烧的快不快。”
“臭女人,你给我住手!”
萧令月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现如今的阶下囚都这么狂的么?你惹我生气,我就想要让你更生气。”
她说着,走到了一旁的火把前,把牌位靠了过去。
“不要!”萧明基大喊了一声。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喘气声也粗了起来。
“不要,你……你堂堂一个公主,又何必和一个将死的阶下囚较劲?”
萧令月仍旧没有把手里的牌位收回来。
“就是看着你要死了,怕你会把秘密都带进土里呀,当然趁着现在有什么料就挖什么,反正长夜漫漫我俩还得盯着你,也不敢睡觉。就当唠唠嗑嘛。”
萧明基听着她如此轻佻的语气就生气,可如今身陷囹圄,他也无可奈何。
“父王败后死于沙场,消息传回梁京,那时候我年纪小,闵将军偷偷将我带进回了闵家,并灭了王府满门以此做投名状,重投皇子麾下。此举,皆为保我性命。”
皇子是先帝,是萧令月的父皇,正是因闵直道的弑主狠厉,先帝原是不想容他的,后来被亲信劝说,才因“善战”留下了,也埋下了祸根。
“自小我便在闵家书房的密室里长大,闵复与我年纪相当,他常来被闵将军逼着学习,闵将军希望他不要再当武人,当文官不用抛头颅洒热血,活的也安生些。闵复明白父亲的苦心,聪明,也刻苦,有时会整宿整宿待在书房里,有天晚上,我在密室里待闷了,于是认识了他。”
刚开始他把我当成了鬼怪,以为是闵将军杀人太多,来家中索命了。后来……后来我们熟了,他就会想办法带我出去玩,闵家出事那一天,来拿人的将领是闵将军的旧部,闵将军求他让阿复代我死,他答应了,但下手的时候还是心软了,所以我和阿复都活着。”
“我俩一路颠沛流离,路上遇到了人贩子,被卖了一个道人,那个道人只是个江湖骗子,也不是什么好人。阿复为了救我,想杀了他,结果他力不能敌,被道人打晕了。道人觉得和尚死后都能烧出舍利,觉得甚是新奇,所以也想看看阿复这样的善人能不能烧出来……把他推进了炉火里……”
“再后来……我杀了那个道人,抢了他的道场,慢慢就变成你看到的样子了。”
他说的很简略,似是故意略过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闵复是将军的幼子,怎么可能带一个同龄没有身份的男孩出行而不引人注意。
先帝杀闵家,一定是因为萧明基被偷偷养在闵家的事暴露了,即便放过闵家全族,他们也不可能放过萧明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