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刻意了。”岳峙轻啧了一声，凑到萧令月耳畔压低了声儿，“早不丧居晚不丧居，偏偏你一来就丧居，演给谁看的，你品品。”
萧令月又不傻，岳峙都看出来了，她和谢玄之夫妻那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人鬼精鬼精的，在府守孝不过是笃定她会来，怕她真来了找不到他。
这么轻易地扔了家主之位又辞官，也定是有多种谋算。
他又哪儿会真的落魄。
可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也不是没道理的。
谢玄之此时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头上绑着白巾，脸上亦是清隽秀逸，眉如剑锋，目沉星河。兴许是萧令月这些日子见过太多想来攀附的妖魔鬼怪，如今再一见着谢玄之，更是觉得他天人之姿。
“纵使是装的，那可是谢玄之，让他装装，看着不也赏心悦目么？”
萧令月乐呵呵的回道。
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然后她便跟着谢玄之去了香烛台边祭拜。
岳峙没有跟上去，一是他不认识这位谢老夫人，二是他一个外人，也不想插进他们夫妻间。
入了内室，敬完香，萧令月才和谢玄之说起了话。
“母亲大人去世真是因为我？”
“公……”谢玄之看着她，一时难以改口，“殿下多虑了，娘是因为我的事情忧心所致，早有心疾，才溘然离世的。”
这拐了一圈弯子不还是因为她吗？除了她，这个老母亲还能忧心她儿子什么。
“节哀顺变，你……当真要辞官守孝，如今局势不稳，你要是退了，谢家怕是会有麻烦……”
“某不辞官，他们亦是这样认为。而且这不也利好殿下么？”
的确，少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对手。
“守孝可是很凄苦的。”
“倒也悠闲……只是……原本应当尽地主之谊带殿下四处看看的，孝期内，便不方便了。”
“你这口吻，似我是外人一般。哎呀呀，本王可记得咱们也没和离呀。”
她语气轻松，如今她富有一方，面对谢玄之，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甚至还能调笑两句。
“那青城王要与某一同丧居？”
“这就不必了，你要辞官守孝是你的事，我可还有许多事儿要忙的，便自个儿做主给自个儿夺情了。顶多再去坟上烧柱香便走。这次来，还有个目的，是打算面圣的。”
萧令月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交代了。
既然谢玄之要吃惯，那不管他之后作何打算，辞官这段时间，他们之间便是没了利害关系。她面对他，也要坦然许多。
“那明日殿下便可与某一道去。路途劳顿，殿下今日不妨早些休息。”他想了想，又摇头道，“谢家复杂，不是留你的地方，可有安排客栈？若还没有，我去让人给你安排。”
“安排了。”
萧令月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便知道他如今在陈郡的确过得不如意。
大抵也是如此，他才更愿意去坟前尽孝。
“今日便不送殿下了，在什么客栈，我明日一早来接你。”
“叫做友朋客栈，在城西那边。”
“好，某知晓了。明日辰时一刻来。”
萧令月点了点头，见谢玄之没什么要说的，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她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日的谢玄之格外生疏，就好像前两世一样，礼貌且客套，明摆着在与她划清界限。
萧令月没有再多言，出了屋子，走到了岳峙身边。
“走吧，回客栈，明日面圣。”
岳峙点了点头，小声对萧令月耳语道，“明日记得把所有人支开，与陛下单独谈。”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样，不管萧明祎同不同意她称王，都可以对外声称陛下应了。
一夜无梦，翌日辰时一到，谢玄之便在有朋客栈外等候着萧令月。
萧令月下楼，上了他的马车，两人在车厢内也寂静无言，一直到到了陛下所居的谢家别苑。
虽然没有皇宫的派头，可守卫的谢家府兵众多，无人可以随意进出。
“宰相谢玄之，求见陛下。”
谢玄之对着守卫的人说道。
可那守卫表情都未动一下。
“谢大人辞官之事陛下准了，陛下龙体不适，不必见了。”
萧令月微微皱眉，察觉到事有蹊跷。
“陛下龙体为何不适？臣姊萧令月求见陛下。”
“无论是谁来，陛下都不见，公主请回。”
两人迅速对了一个眼神，萧明祎不至于他们俩个都不愿见。
“可有请郎中？”
“院内自有郎中，无需公主挂碍，请回吧。”
毕竟是天子居所，萧令月不敢强闯，只能退了两步问谢玄之，“那些守卫都是谢家的人，你也喊不动吗？”
“谢家已经易主，如今他们只听命与叔父，想必是陛下想要夺情，叔父却不愿某还占据着宰相之职，不想连累了殿下，也无法面圣。”
“你们谢家人怎么各个心眼都那么多？”萧令月沉下了眉目，“我不管你辞官是真是假，总之我必须见到陛下。你回忆一下这所别院有没有密道之类的，或者那块墙烂个洞我能钻进去也行。”
“陛下安危要紧，下榻别苑前已经让人修葺了一份，没有公……殿下说的这种地方。”
萧令月只觉得苦闷，两只手揉了揉脸蛋，“那你说我临时找人挖个地洞进去怎么样……”
“那恐怕要从好几里地以外挖，否则定会引人察觉。”
也就是说，她如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玄之看着她待在原地，啃着手指拼命想办法，默默地用力将她的手指抽了出来。
“别把手啃秃噜皮了。”
“你倒是不急！”萧令月噘着嘴埋怨道。
“某是来辞官的，如今不论是谁下的命令，某的目的已然达成，自然是不急的。如何？殿下要某送殿下回客栈么？如今日头正好，某要早点去母亲墓前搭个窝棚了，否则今晚可就没了栖身之地。”
他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的，脸上却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玄之，要不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帮你搭窝棚？”萧令月主动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肯定有办法的。”
“殿下不是带着一个谋士么，让他替你出主意吧。”
谢玄之轻轻拿开她的手，上了马车。
“殿下不走，某便一人走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