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口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停下行动。
她首先考虑的便是,如果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第一个要保的,便是当今圣上萧明祎的安危。
三日后,阮煜用飞鸽送了封信到王循之府上,再借由王循之的小厮转给了萧令月,上面记载了阮煜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各地酒坊的粮食也是不足的,他顺着线索查到了之前被收购的一大批粮虽然是不同的人来购买的,但送货地址都相差不太远,是扈太尉的老家,送进了扈家的私仓里,但如今也都往外运没了。
萧令月知道时既惊奇,又很快接受了。
她原本还以为这些粮可能是谢玄之把锅甩到了扈太尉的头上,可是如今一听……扈太尉和谢玄之的立场矛盾那么大,总不能允许谢玄之将粮存他家私仓里吧?谢玄之也不会傻到这个程度,这指定是有去无回的。
再三日,谢玄之得到了有私军靠近梁京的消息,但私军逼近,离梁京也不过一日的路程了。
萧令月有之前阮煜传来的消息作为辅证,已经不再怀疑,沉下声问,“如今若是能找到一名死士去刺杀扈太尉……”
“晚了。”谢玄之摇了摇头,“今早扈太尉就连早朝也告假了,想必就是打算在府中窝着,等私军进来。”
“我去让城防军的人严守,绝不允许放人进城。”
谢玄之垂着眸,摇了摇头,“他既然想让军队进了,怕是已经买通了城防军的人了,公主还是先顾陛下为好。若是明日真的破城了,某会带御林军的人先去迎敌,公主不妨今日进宫,命人将宫门落锁,三日后兰家军班师回朝,兴许会有转机。”
“御林军不过数百人……怎么可能抵挡得过……”
“能削弱敌方一分便是一分,若是能运气好,说不定能擒贼先擒王。只可惜扈太尉也不是那种没读过书的傻子,不然用计谋说不定能将他骗上一骗,毕竟……数年前,扈太尉也是用计将才扳倒了闵大司马,坐上了武官之首的位置。”
萧令月惊讶地看着谢玄之,“你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
“知晓一些,但未知全貌,先前某还让王中丞去查过,但可惜他一直没有给我回报。怕是他未将某交代的事放在心上。某原本也是想要抓住政敌的把柄,关键时刻可以以此制衡他,不过如今事情如何也不重要了,已经制衡不住了。”
萧令月微微皱眉,难不成是她认识了王循之,所以才改变了这件事的进程?
按照原本的历史路线,调查此事的人应当在谢玄之的帮助下更快的有结果,然后谢玄之以此收服闵将军的旧部,之后起兵。现在却变成了扈太尉起兵。
在前两世,扈太尉可是忠臣呀!
萧令月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说给我听听?”
“也好。”
谢玄之放下茶,顺手在一旁的炉火中加了些炭火。
“在先帝夺下皇位后封了武将之首的闵直道为大司马大将军,其中也有安抚和他相同的降臣之意。按理来说太尉本就是执掌天下兵马的了,扈太尉更是一直都在先帝手下,如今闵直道在军中的地位却超过了他。论战功扈太尉比不得闵直道,只是以他为首的一群大梁武官一不服一个魏国人来当大梁的大司马,二不服一个降臣比过了他们这群不事二主的重臣,武将们由此也分为了两派,彼此倾轧。”
“扈太尉多次私下与先帝表明只有杀了闵直道,大梁才会无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先帝没有听他的。之后,扈太尉便起了一个毒计……便是以两方武将应一同为大梁效力为名,邀请闵直道赴宴。”
“这是一场鸿门宴。”萧令月好奇地问道。
谢玄之摇了摇头,“不是,这场宴会一片和谐,原本就跟随先帝的人和那些降臣解开了心结,言笑晏晏。这次宴会的见证者便是我的父亲,双方把酒言欢,在宴会气氛最好的时候,扈太尉拿出了自己平时佩戴的文剑赠给了闵直道,以彰愿结兄弟之情。闵直道自然也不能不领这个情,只能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牌作为回礼赠给了扈太尉。”
萧令月听到这里,更加不解起来。
“这和毒计有什么关系么?”
“毒计就在这玉牌上。”
谢玄之一边说着,又一边慢条斯理地研起了香。
“公主这些日子睡得不太踏实,去宫中便也带些安神香去,我特意让人处理过香料,味道不会太浓。”
萧令月听他停下来,忽然着急了几分,“你别在这种时候说别的呀,我听故事呢!”
“这种香料要磨得很碎,我怕翠香那丫鬟不仔细,燃不尽便没有效力了。”
“什么效力?”
“会让人精神好一些,毕竟明日私军若是进城,某在宫外,公主在宫内,很多事恐怕是要公主来定夺的。”
萧令月点了点头,的确,她需要养足精神。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说到哪儿了?”谢玄之轻笑了一下,“哦,想起了,这时闵直道在进城任大司马大将军,他还有一个儿子,叫闵仲慧在外驻守,扈太尉便将闵直道的玉牌交给自己早已买通的闵直道亲信,带去给了闵仲慧,并且告诉他,先帝信不过魏国出身的闵家人,已将闵直道囚禁起来,待他交出兵权便问斩。原就是父亲的亲信来传话,又带着父亲的玉牌,闵仲慧自然信了,并且带着自己的清醒准备来梁京劫狱。”
“他回了梁京岂不是一切计谋都会被拆穿?闵将军并没有被囚禁呀!”
“所以扈太尉还有第二步,便是故意放信挑起了闵仲慧驻地一群三皇子余党作乱,闵仲慧不在驻地,造成的损失,便由他一力承担,这种擅离职守是重罪,按军律当斩。”
“即便如此,凭闵家的功劳,只要闵直道带儿子去求父皇,说不定父皇也会念在他们父子俩有功所以饶闵仲慧一命,而且可以如果直接将此事摊开讲,先帝一定会觉得扈太尉有问题的。”
谢玄之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闵直道没有这样做,他得知一切后便立马带着家中妻小逃跑了,所以最后才以谋逆论处的。闵直道不是愚鲁之徒,某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才让王中丞查清其中关窍。”
萧令月不由将王循之和谢玄之告诉她的事都联系在一起,忽地想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闵家确实有三皇子的子嗣,所以知道了三皇子的余党作乱他才一定要跑的,若是先帝细究,认为是闵家是故意放任作乱还在为三皇子尽忠,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扈太尉或许没有算到这一点,但是他误打误撞反而功成了。
萧令月微微眯起眼,“照理来说,扈太尉是想要用闵直道的儿子闵仲慧来搞垮闵直道,那么对于扈太尉而言,他的儿子一定是他会想要拼命保护的人吧?所以才会以己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