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之没再正面回答。
“公主认为是扈太尉么？”谢玄之露出一副犹疑的表情，“扈太尉乃是当朝一品，某也不敢随意断言，不过公主这样断明想必也有公主的道理，能与某说说么？”
萧令月垂下眸，不由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衣摆。
她当然不能将王循之告诉她的事一并托出，只能道，“因为他是太尉呀，各地城防军应当会听他的号令吧？”
“原来如此。”谢玄之没有再追问，只是摇了摇头，“还断不明形势，不过某已经派出了人去监听骁骑营和陷阵营的动态，看他们有没有行动。”
萧令月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不久，消息就传了回来。
“相爷，骁骑营和陷阵营并无动静。”
谢玄之垂了眸，“哦，那看来众人在黄门没有商议妥当，扈太尉也不敢贸然动用兵马。”
萧令月却总觉得扈太尉有问题，思索了一番后问道，“既然前些日子扈太尉就已经说过要动骁骑营和陷阵营了，他自然能想到在众人没有协议同意就动用军队，各方势力肯定都会监控这两路人马，何况骁骑营和陷阵营不一定就听他的。”
她凝了凝眸，继续道，“若是两军的首领都听从皇命，那他不就白忙活了吗？所以我觉得如果他要动手，势必会用其他能听命于他的部下，以保证行动能顺利进行。”
谢玄之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历朝历代也都有军队叛乱的例子。可军队叛乱大多自立为王占领一方城池，又有哪支部队可能只听从太尉的，却不服皇命的？”
萧令月认真思索起来，咬着手指指甲。
谢玄之瞧见，赶紧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握进了自己掌间。
“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他就那样瞧着萧令月，像是在等她给出答案。
“那就是……私军！若让流民围堵梁京是事前布置好了的，那私军也可以事前安排好。他本就是太尉，做这种事肯定相当有经验，想要组建起一支私军不难。”
“公主说得也有道理，可如今天下饥荒，要养得起一支军队却是难事，所谓私军，往往是没有忠诚度的，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听谁的……”
“……”
萧令月在绞尽脑汁地搜索着这个答案。
“那会不会是……之前收在各地粮草的，就是扈太尉？”
谢玄之为自己和萧令月都添了些茶水，叹气道，“此事太过散乱，纵使是我的人也查不出来，但若真是如此，一切便就都说得通了。”
谢玄之都觉得她想的有道理，萧令月心头忽然有了一种满足感。
但她瞧着他仍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由忍不住问他，“你就不着急么？若是扈太尉真的打算用私军攻过来，首当其冲的可就是你。他应该暂时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天子。”
谢玄之唇畔不由扬起一抹笑意，“公主在担心某？”
萧令月在心中默默回了一句，“才没有！”
可她对上谢玄之的眼睛，说的却是，“妻子担心丈夫，不是很正常的么？”
“因为……公主先前所说的一切都还没有证据，某若现在便着急了，岂不是自乱阵脚。不过有公主的关心，某这心头便觉得这凛冽严冬也春意暖人了。”
“哪儿有这么夸张。”萧令月小声吐槽道，随后她又严肃道，“若是扈太尉真的趁机让私军破城，夫君可有应敌之法？”
“某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短兵相接又如何能有应对？”谢玄之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你一个人就剿灭了整个黑水寨，也好意思自称文弱书生？”萧令月用着不信任的表情看着谢玄之，“你该不会是有办法，但是不想给我说吧？”
谢玄之摇了摇头，“有三策，但没有一个是好点子。”
“你先说来听听。”
“其一为战，兰家军还未回梁京，只能先把城防部队先临时借调给两位兰将军指挥，他们有战事经验，派兵布局上或许能与之一战，但城防部队人数不多，而且也没有真的打过仗，梁京那些大多是没吃过苦头的，连个土匪窝都剿灭不下来，兴许也已经有一队人马在城里里应外合了，获胜的几率并不大，还可能误伤百姓。”
“其二为守，城门宫门全落锁，就看双方粮草哪边先用尽了。如今的局势，他们也很难补充粮草，但是粮草不足之下，他们会不会采用非常之法逼迫，某也不敢断言。”
“什么非常之法？”
“宫门难破，但城门只要有内应便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屠城……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
萧令月只觉得头疼，又问，“第三呢？”
“第三便是逃……”
“不可逃！逃会失去民心！”萧令月坚定地说道。
“所以某以为，这三策都并非良计，还有个法子便是在私军来梁京前杀掉扈太尉，这样便群龙无首了。”
萧令月叹了口气，“如今扈太尉还什么都没做，便杀了他，史书上肯定得记一笔，皇帝昏庸，猜忌重臣，冤杀之。”
谢玄之沉默了起来，只认真地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我想这些有错么？”
“公主的顾虑没有错，那咱们便先守在梁京，静观其变吧。”
萧令月看着他这好像无事发生的模样，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谢玄之握紧了她的手，“不过，若是某来做决策，定是先下手为强，杀了扈太尉，欲成大事便不能惧骂名。”
他这话，又让萧令月不由紧张了起来。
如今杀掉扈太尉的最大受益者是谁呢？
当然是谢玄之本人。就像他说的，如今还没有证据，要是杀错了，实则是在为谢玄之铲除政敌。
而且萧令月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谢玄之一直静待她思索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好像一点脑子也没动，但所问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诱导她——得出他想要的结论，将扈太尉定义为谋逆。
萧令月也摆出了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他不会对陛下动手的，至于夫君……夫君是个聪明人，定有办法保全自己的，妾真是糊涂，妾这点小聪明又哪儿比得过夫君的大智慧呢。”
萧令月摆明了态度，她摆烂了。
要杀扈太尉他自己杀去，反正也是他坐实奸臣之名，他们萧家仍旧干干净净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