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和岳峙并没有没谈成共襄大业,只是互相发了一张好人卡。
她知道岳峙是个经世之才,年纪轻轻便能出任郡守,若是出身再好一些,定也是公卿之选。
可两人的谋划立场完全不同,城中世家尚能用足够大的利益捆绑,可岳峙一心只有治下的百姓,说着自己收了百姓的贿赂,最后那堆小山还是送去给了山地贫困县的穷苦民众。
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们都喜欢用贪官,像这样的真正清流是只认心中的道的,即便是再位高权重的人,也撼动不了他。
除非,她能得到他的认可。
回到府邸,萧令月脑子里还正愁着要怎么把岳峙绑上贼船,萧明祎就来哭天抢地地抱住了她。
“阿姊,我不想待这破地方了,我什么时候回梁京呀,我真是受够这里了……”
萧令月一个头两个大,但却不能怠慢了他,柔声道,“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梁京现在什么情况,咱们暂时回不去了。”
“那咱们就去陈郡,姊兄到底在忙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忙完?咱们去陈郡找他吧。”
萧令月看着看着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感觉到有异。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想走?”
萧明祎没说话,可这时,已经有侍女朝着萧令月跑了过来。
“我们要辞工!结工钱!”
侍女们一个二个气势汹汹的,就像是要和她吵架一样。
萧明祎见到她们,就立马躲到了萧令月身后去。
他不躲还好,一躲,萧令月便知道肯定出什么严重的事儿了。
“好,可以结工钱。”她看向了阮煜,“阮煜兄,你跟她们去一趟,按三倍工钱给。”
“你别以为给多点钱就能收买我们,我们辞工了肯定会把他做那些破事捅出去的!”
传闻中青城女儿远比男儿泼辣,萧令月只觉得头好晕,把萧明祎从身后抓了出来,问他,“你做什么了?”
“我……”萧明祎瞥着萧令月,眼中忽然有阵阴鸷,“朕就不该来这破地方!不就摸了下屁股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
萧令月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不要他说出更多的话来丢人。
“这件事是我们的过错。这事就没有大事化小的余地么?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当初可真是不当家不知当家难,现在什么事都要装在心里,总觉得头晕目眩。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青城,就把她忙得焦头烂额,若是像谢玄之那样要天天处理整个大梁的事务,哪怕生着病都还要批折子,得精力好成什么样才行呀。
“他道歉我们就大事化小!”女孩子们一副丝毫不愿妥协的模样。
萧明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撇开了萧令月,对着那几个侍女大吼道,“三公九卿,王谢世家都不敢让朕下罪己诏,你们算什么东西!”
“萧明祎!”
萧令月重重地喊道,这是自他登基以来,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
“阮煜兄,这里先麻烦你处理了,我得单独和他去书房谈谈。”
萧令月拉着萧明祎往书房走,萧明祎不甘不愿,却被她死死拽住,根本甩脱不掉。
等到了书房门前,萧令月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萧明祎见她这么生气,只好放软了语气,“阿姊,那就是一群贱婢,你对她们好言好语做什么?我看还不如直接杖毙,我看她们还能往外说半个字不!”
他的表情狠厉又绝情。
萧令月只觉心中阵阵寒意,可他毕竟是她的亲弟弟。
“你在青城待的日子也不算少,还不明白么?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在青城的根基浅,凡事都要收敛着点……”
“那咱们就别待在这破地方了。咱们去找姊兄吧?阿姊你这段日子好忙,人都憔悴了许多,咱们去陈郡找姊兄,到了陈郡没人敢欺负咱们的!”
萧令月严肃了一张脸,总归她不能永远瞒着他。
“咱们如今这个境地,便是谢玄之谋划的,起兵的扈太尉不过是他的傀儡,去陈郡和回梁京没有任何区别。陛下,不能把自己能不能过好寄托在对方的善意上,我们必须自己有了能力,有了人马,才能在这乱世中求生存。如今凡事都要靠自己了。”
“阿姊,你又在怀疑姊兄了。”萧明祎摆出了一副不信的表情,“扈太尉和姊兄在朝堂上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扈太尉怎会成姊兄的傀儡,阿姊你哪怕说桓太师是姊兄的傀儡,我都还信一些。”
这就是谢玄之的高明之处。
“臣姊说的都是真的,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们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和联合当地所有的力量保全自己。再谋回梁京的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可我不想受这种窝囊气!”萧明祎恶狠狠地道。
萧令月简直想抽他,“是你摸了人家女孩子的屁股,受气的是人家女孩子,你还受什么气了!”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在宫里他应该没少做这种事,只是他是皇帝,宫人们也就忍了,兴许还有宫女也盼获得圣宠。但这里是青城,本就天高皇帝远,府中的侍女都是当地农户家出身,根本没有皇帝这个概念,也就把他当欺男霸女的富家公子了。
“你必须要道歉,不然就在这里反省,一直到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萧明祎顿时慌了,“阿姊,朕是皇帝,你不能这样对朕!朕也是要面子的!”
“陛下,为了大梁社稷,为了祖宗基业,如今你必须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了,无论你愿不愿意。”
萧明祎只能把自己团起来,上演了一出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你关我吧,朕死也不可能给那种贱婢道歉。”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萧令月直接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按原本的历史,他的脑袋早该被人砍下来装盒子里了,她也应该被人逼着跳下城楼。如今他们都还活着,萧令月已是无比庆幸,所以她必须捍卫住这一切。
书房外,阮煜立在了不远处的树下,似是在等他。
“如何呢?”萧令月走近了他,焦心地问道。
“我这酒蒙子这辈子就没有给人道过那么多次歉,总算安抚下去了,赔了十倍的钱。还警告咱们要是府里再出这种事就告到岳郡守那里去。那个岳峙看来是真的什么事都会给老百姓做主,她们真的很信任他。”
萧令月松下了一口气,“我也就担心这一点,那是个为了百姓油盐不进的人。要想打动他,就必须先让青城人对咱们……评价还不错。”
阮煜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青州可真是个好地方,我也愿意在这城里做个小民,闲云野鹤地过一辈子。”
萧令月却摇了摇头,“天下都乱了,青城也不会安稳太久,我们必须在青城也乱起来之前搞定岳峙,不然这家伙是真会为了百姓的一夕安寝把我们的脑袋挂城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