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的意思是,公主如今倒是与本相生分了?”谢玄之的眼深邃如夜,泛着幽暗的寒光。
翠香低着脑袋,暗自推进着自己的目的,“小的不敢。只是相爷也应是猜得到七八成,公主此次离开谢家的原因吧,相爷何不好好哄哄公主?”
若是谢玄之再不答应,她怕是能急得哭出来。
谢玄之朝着内室的方向深沉地瞧了一眼,缓缓道,“此计当真能哄公主欢喜?”
“当真。”翠香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你跟在公主身边十余年了,是她最为信任的贴身丫鬟,公主入谢府也只带了你一人,足见公主对你的器重。如此,本相便信你一回。”
翠香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终于缓缓落下。
“谢相爷。”
“不过……”谢玄之话音带出了蹊跷的转音,“本相也实在不通这些,不若你来帮本相,料想你也应当最了解公主的喜好吧?”
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翠香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奴婢尽力。”
之后,翠香便带着谢玄之出了这个院落,去找主人家何大成借用奁盒。
何大成立马让人安排,趁着翠香去取奁盒的时候,谢玄之叫来了人,低声和他说了几句,然后挥手让人离开了。
很快,翠香随着何大成的夫人一起返回。
“妾身乃郡守何大成之妻,听闻翠香姑娘说谢宰要借用奁盒,便主动请缨来帮忙了,还请谢宰莫要见怪。”
她早就听闻谢宰一表人才,在梁京倾倒了不少美妇小姐,因容止特秀才被公主惦记上,原本妇人居在内院是没办法一见的,如今正好逮到了机会,这才央着何大成主动请缨来帮了忙。
“多谢何夫人了。”谢玄之回过头,微微点头向她致谢。
仅这一眼,何夫人便惊为天人。
“谢宰容貌昳丽,宛如玉人,又何须这些庸脂俗粉来修饰?”何夫人立马唱起了反调。
翠香见事情不对,急着找补道,“修饰还是要修饰下的,相爷眼底泛着黑青,看着着实不太精神。”
何夫人叹了一声,联想着自己几十年和何大成的夫妻情谊,又道,“谢宰为公主连夜奔波,公主见了或许还会心生爱怜。”
翠香没了办法,只好祭出了一句,“奴婢自小跟随公主,是夫人懂公主,还是奴婢懂公主?”
何夫人顿时有些尴尬,这话,她便反驳不了了。
谢玄之没过多评价,只淡淡一句,“上妆吧。”
“是。”
三人心思各异。
翠香和何夫人忙活起来,先是为他清理了胡须,然后用着极润的鹅脂加上安南沉香擦在了脸上,又细致地擦上了珍珠粉。
翠香的动作很慢,就像是在执笔丹青一般,每一步都极其细致,比给自己上妆还要精细。何夫人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这么近地看着这张几近天人的脸,可算是一种眼部保养,于是她也没有提出异议来。
好不容易傅完粉,翠香还不肯让谢玄之走,端来了熏香,说要熏足时间。
至于时间是多久,翠香没说。
可半个时辰后,她的小心思还是被谢玄之安排的人戳穿了。
方才与他私下说小话的郡衙小吏前来回话道,“回禀相爷,卑职在公主住处呼唤了半个时辰,始终不见公主回话便斗胆入了内室,并无公主的行踪。”
翠香顿时吓得手中的熏香都落了下来。
她立马跪下,“相爷,奴婢……”
谢玄之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神情自若,岿然不动。
“本相不怪你,你是公主的人,本相也不敢怪你。”
萧令月才是翠香的主子,她自然一切都是听命于她。
“谢……谢相爷包涵……”
谢玄之轻笑一下,“但是本相也有许多缘由,可以让陛下从宫中换几个宫女来服侍公主……”
翠香立马慌了,她从未想过若是离开萧令月,她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相爷,公主自小习惯了奴婢照顾,公主离不开奴婢的,求您开恩。”
她也有自己的一些小聪明,说自己离开公主不行,但是谢玄之总得照顾萧令月的感受。
他这才回过了身,看着翠香,“那你说公主会为了你和本相反目吗?”
在翠香眼里,萧令月是爱痴了谢玄之的。
从她第一次见到谢玄之便情根深种,到她用各种计谋嫁给了她,万般种种,是翠香看得最清楚。
“自然不会,奴婢不过是一介奴婢,相爷可是公主的夫君。”
“那她便离得开你。”
他说得无比冷静,可翠香却哭了出来。
“是公主让奴婢拖住相爷的,奴婢是公主的奴婢,不能对公主不忠……”
谢玄之认可她这句话,并没有打算过多为难她。
“公主人在何处?”
“公主不让奴婢说。”
直到这句话出口,谢玄之温和的脸上才有了些怒容。
萧令月不让她说,明显是为了防着他的。
“大胆!如今山南郡大灾在前,公主孤身出行,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满门的命都赔不起!”
翠香简直吓傻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玄之如此生气。
因为她是萧令月的丫鬟,打狗也要看主人,除非她没能照顾萧令月照顾妥当,谢玄之才会轻骂两句,可这次她在他眼里是看到了杀意的。
她大哭了起来,“相爷,呜呜呜,公主给奴婢保证过她定会周全,奴婢也想随公主一起去的,可是公主不让,呜呜呜呜,相爷,公主去的是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你莫逼我对你严刑拷打,山南郡这段日子,谁死了都不奇怪,只要往大水里一扔……”
“相爷,就是您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能说,奴婢答应过公主的……公主也答应过奴婢,公主不是言而不信的人……”
就在此刻,郡衙外忽然传来了锣鼓声,然后便是一片杂乱的闹声。
一个小吏急忙跑到了谢玄之跟前,抱拳跪下。
“相爷,公主……公主殿下回来了……”
谢玄之的眼中这才燃起一丝喜色,不敢耽误,立马动身往郡衙外走去,只见一队长长的马车行来,最前面是开路的,手中拿着“回避”的牌子。
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喊道,“镇国长公主驾到。”
声势滔天。
到了郡衙前,马车队列停了下来,敲锣的男人大声道,“镇国长公主特去山北郡调来赈灾粮五十万石,白银五万两,为山南郡灾民纾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