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造反的人换了,
只不过是历史的进程变了,
人心从来没有变。
说到底是萧家根基出了问题,是他父皇杀了太多皇亲,导致大量朝中的要职和空余的土地被世家所占据,若萧明祎是个厉害的君主,还可以借世家之力互相抗衡,可他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无论如何大梁都会走到这一步。没有破局之法……
谢玄之是在对她攻心。
皇帝无为而治,明而不查,智而不用没有错。
秦皇勤政,收天下之心为一心,国人尽哀,二世而亡。
武帝勤政,追击匈奴至乌孙,户口减半,下罪己诏。
往往是那些无为而治的皇帝在位时,百姓能得休养生息,民间不乱,朝堂也很难乱起来。但无为并非是什么也不做,反而考验的是帝王明断与用人的能力。
就在萧令月思索治国之道,慢慢走出水中时,她听到了天上传来一阵鸟鸣声。抬头望去,一只海东青在上空盘桓了许久。
而后,它飞进了她与谢玄之的营帐里。
不好!
营帐内熄灭的明火亮起,谢玄之的影子印在营帐的布幔上,忽闪忽闪。
很快,那只海东青又飞了出去,谢玄之则一人跪坐着,看着些什么。
萧令月凌乱地思索着自己现在该作何反应。
谢玄之收到了什么情报,如此紧急,半夜也不消停?
他要是出去叫军士商议,她就趁机溜回去,第二天装自己梦游了。
可偏偏,营帐中的谢玄之披了一件外衣,端着烛火走了出来,四下寻了寻,用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不冷吗?青城的露气比梁京重,莫染了风寒。”
萧令月曲着起盖,双手抱住腿,坐到了一个斜生的粗树干上。
“我出来吹吹风,有些闷。”
谢玄之取下外衣,披在了萧令月身上。继而坐到了她的身边。
“在生气?”
“没有。”
谢玄之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主动道,"方才收到了急报,有农民起义,占了堰峡,直逼岩城了。"
萧令月像是小猫一样瞬间弹了起来。
这些地方都是青城供给粮草的小城,萧令月在邶城议事的时候便打定了主意让他们做青城的护卫,给青城半年强兵的时间,她算着无论是哪支强劲的部队都不可能冒着寒冬行军,然后打过来,可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农民起义。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
“一天都没守住?”
萧令月简直不敢相信。
“离谱,怎么想着都太离谱了!”
“还有更离谱的。”谢玄之从袖口拿出了信件,递给了萧令月,“起义军的首领还称了帝,说什么受命于天,衍庆卜年。”
“一堆的山野村夫哪儿懂得这话?”萧令月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萧明基说他有五万信徒,想要迁往青城,既然这五万人还没到青城,必定在青城周边,他是见你来了,知道我俩在一起,他没有下手杀我的时机,所以逃走了,然后在堰峡搞了这场起义。那么目的是……”
围困青城,把她和谢玄之一网打尽!在陈郡的天子自然就孤立无援了。
“情报准确么?你的人真能探听到这么远的事?”
“又不是什么秘闻,明日一早开城想必消息也会从岩城传到青城。公主不信的话,我们便继续去寻食铁兽。”
“寻个锤子!”
萧令月的话中带着青城口音。
她立马站了起来,去到了丹木吉的营帐。
“醒醒,丹木吉,回青城。”
丹木吉睡得半梦半醒,打着哈欠问她,“怎么了?这才一天,山都还没真进,连根食铁兽的毛都没有见到……”
萧令月拍了拍她的脸,“别管食铁兽了,天师道的人已经占下堰峡,准备进攻岩城了,再不回青城,明日逃难的百姓能把青城给挤满。”
她必须提早准备,安置难民,支援岩城。
听到这里,丹木吉才清醒了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
“你先将衣物换好,边走边说。”
萧令月自己也赶忙回了营帐,将衣服换好,等出来的时候,谢玄之已经将马赶来了。
“某随公主一道返回青城,可惜了,原本说好好玩上几日的。”
他神色中带着遗憾,拉过萧令月的手,扶她上马。
萧令月下意识握住了缰绳,她不想让谢玄之跟去,她还没完成岳峙的任务,搞清楚陈郡有多少兵马,反倒让他摸清了青城的状况就不值当了,何况他还带着五十人的精锐部队,在不考虑青城百姓会不会反抗的前提下,架空青城是有可能的。
“ 公主是有顾虑?”
“你是客人,是来看食铁兽的……”
“某带来的人按原计划不变,继续去寻食铁兽,寻到了,送下山便好,某一人陪公主下山,山下是公主的人,不过还有一个李在忠留守着,公主怕某有异心随时可以动手。情况危急,公主难道就不缺一个能镇住青城世家的帮手吗?”
这时,丹木吉也收拾好了,上了马。
萧令月没有时间再迟疑。
青城太平安乐了太久,灾难当头,世家们不一定愿意和他站在一起,更别说本就和天师道有勾结的孙家。
但她也必须对谢玄之这种豺狼虎豹有所限制。
“谢玄之,若是我只要你担责,不要你立功呢?”
“公主已有应对之方?”
“有。”
“不需再与岳大人商议么?”
她俯下身,直视着谢玄之,“所以我才需要谢宰,你的名头能借给本公主吗?”
谢玄之拱了拱手,垂首藏起了唇角的笑意,“臣愿为公主棋子。”
她伸出手,拉他上马,快马驰骋在了夜色里。
路上,她与丹木吉交代清楚了事情缘由,丹木吉立马放了一只鸣镝,让城中的弟兄待命。
一路上,谢玄之都是无言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萧令月反倒愈加猜不透他。
他的野心总是在言语中昭然若揭,可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担忧又不像是假的。
谢玄之太矛盾了,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