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你以后真不去学跳舞了？那我也不想去了，一个人好没意思啊！”马晓雯一听陈淼再也不去少年宫了，当即哀怨地趴在课桌上叫唤。
“你学你的嘛，大不了我在外面等着你下课，好不好？”
“那我也不想去，我本来就不想学……哎哟，你接着学嘛，老师不是夸你特有天赋嘛，不学了多可惜，就当是陪我好不好？”马晓雯抱着陈淼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要我说啊，马晓雯你也别去学了。少年宫教跳舞，不是民族就是拉丁，多土啊，有什么好学的？你们真想学，就学港台那些边唱边跳的劲歌热舞啊，那多厉害啊！”
坐在陈淼后头的黎骁边说边起身比划了几个动作，只可惜他肢体极不协调，根本就是同手同脚，陈淼他们几个看了之后，嫌弃得直摆手。
“你跳得这是什么啊？跟抽筋似的，我二大爷跳得都比你好！”他同桌孙鹏调侃道。
“去你的吧！”黎骁笑着推了孙鹏一把。
“哎呀，我跳得不好多正常啊，我又没学过，有人跳得好啊！就交通街上的那个大富豪歌舞厅，招牌特大特亮那个，每天晚上都有现场表演，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我跟你们说，那些表演的人可厉害了！”
“黎骁你去过歌舞厅啊？”马晓雯兴奋地看向他，“老师不是不让咱们去嘛，而且上回我路过，看见那门口还立了个牌子，写着不满18不让进。”
“我表哥领我去的，他在里面上班，跟我说想什么时候去，跟他说一声就行，都不用买票。”黎骁难掩得意地说。
“好厉害啊黎骁！那你能让你表哥也带我……我们几个进去看看吗？”马晓雯一听眼睛都亮了。
黎骁想拒绝来着，可平常玩得好的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连陈淼也是满脸期待，拒绝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那行吧，不过我得先问问我表哥，咱们这么多人呢，要是不行，我也没……”
“怎么会不行呢？黎骁，你肯定能行，大家伙儿说对不对啊？”孙鹏兴高采烈地一把搂住同桌，起哄道。
果然，黎骁第二天就带来了好消息。
“周六晚上7点半，咱们四个在大富豪的后门集合。我表哥特别强调了好几回，让咱们好好打扮打扮，千万不能穿校服，得看着跟大人似的才行。”
跟大人似的？陈淼想了好几天，也不确定怎么打扮，看起来才会更像大人。
她最后干脆从衣柜里翻了条她妈的花裙子出来，又偷摸儿从梳妆台上顺了支口红，陈淼紧张兮兮地把这两样东西塞进书包，准备打着去马晓雯家过夜的名义出门。
陈淼过于流利地跟她妈说完了编造的理由，满心忐忑地等待“发落”，结果发现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妈最近接了个做出口床单的零活儿，时间紧任务重，一颗心全扑在上头，听她说完，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去吧，路上小心点啊，到了同学家，记得给传达室打个电话。”
“好嘞，您就放心吧！”陈淼背着包，一蹦一跳地出了家属院大门。
她坐上公交车，在交通街那站下车后，就跑到了公共厕所的隔间里，先换好了裙子，又出来对着镜子抹好了口红。
陈淼临出去之前，想了想，又把头上的马尾辫给解开了，这才满意地对着镜子里明显长大了好几岁的自己，点了点头。
“陈淼，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你半天了！”
陈淼已经特意提前了10分钟，却没想到其他三个比她到得更早，而且每个人都认真打扮过了。
马晓雯穿了条红色背带短裙，脸化得跟要上台表演节目似的，五颜六色得堪比打翻了调色盘，俩男生则是喇叭裤配尖头皮鞋，头上也抹了好些发蜡，把半长的头发抓得又高又蓬松。
黎骁的表哥从后门出来，一看他们四个，就跟被人狠狠地捣了面门一拳似的。
他舔着后槽牙，用食指狠狠地点了点表弟，“这根本就不是你们小孩儿该来的地方。你个臭小子，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来，这是门票，一人一张，拿好了，千万别掉了。”
表哥骂完黎骁就把门票分给每个人，“你们几个进去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就坐那儿听歌，别瞎晃悠，也别跟人乱搭茬儿，知道吗？这里头什么人都有，真出了事儿，我都不一定能护得了你们。”
“知道知道。”他们四个乖巧地连连点头，表哥这才满意地让黎骁把人带进去，“有事儿记得喊我。”
“谢谢表哥！”黎骁讨好地说，然后就带着陈淼他们往里头走。
走廊很窄也很黑，勉强只够俩人并肩而行，陈淼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前头的黎骁走。
不过在拐过俩弯儿之后，闷闷的鼓点声突然清晰起来，紧接着便是眼前大亮。
除了黎骁之外，剩下的仨人在看清目之所及的一切后，都愣住了。
陈淼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绚烂舞台，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快节奏音乐，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起了前几天刚学的《桃花源记》。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现场演奏的乐队，周围的音箱更是让空气都带上了韵律，犹如呼吸一般，极富节奏地收缩膨胀着，陈淼裸露在裙子外头的皮肤都能明确地感知到，并且很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晓雯紧紧地抱着陈淼的胳膊，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哪儿也看不够，眼睛都有点不够使了。
陈淼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舞台上的表演给吸引了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抹胸长裙带着巨大遮阳帽的女人走上舞台，她手持闪闪发亮的银色话筒，随着旋律轻轻摇摆身体，用细腻低沉的嗓音吟唱着陈淼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陈淼从来没听过这样好听的歌儿，一时间都听痴了。
“淼，这是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她唱的可真好，跟磁带里一模一样！”一曲终了，陈淼才听到马晓雯在旁边激动地喊。
“哎，前面的几个站那儿干嘛？走开走开，别挡着！”后头卡座的人嫌弃他们四个碍事，大声吆喝起来。
“咱们坐哪儿啊？”最先反应过来的孙鹏凑到黎骁耳边，大声问他。
“我表哥应该是让咱们坐……”黎骁是个大近视眼，可又不爱戴眼镜，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眯着眼睛努力寻找正确的位置。
“好像在那边，咱们过去看看吧！”黎骁指了个极偏僻的位置，不过他们几个也不在意，异常兴奋地往角落里走。
可还没走到呢，他们四个就被一个头发通红毛躁，戴着巨大墨镜的年轻男人给拦住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他气势汹汹地问，几个人给唬得一跳，一时间谁都不敢先吱声。
“问你们话呢，谁让你们进来的？”他又重复了一遍，而且每说一个字就用手指头狠狠地戳一下黎骁的胸口，黎骁眼看着都要给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