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红珠果然又说中了。
从那天起,郑志远一有空就往伍霜萍这儿跑,美其名曰监督西裤的制作进程。
而且他每次过来,都绝不空手,最开始先是带了两条洗脸毛巾,外加一块白猫牌的茉莉味香皂。
“上回把你毛巾跟香皂弄得都是机油,肯定没洗出来呢吧?这是赔你的。”
伍霜萍本来不好意思收,可钱红珠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眼色,伍霜萍转念一想,东西也不贵,就收下了。
结果没两天,郑志远又给她送了床老大的毛巾被,他办事周到,也给钱红珠带了一床。
钱红珠一拿到手就开始夸,夸那毛巾被的式样新、手感好,还轻薄,这天儿正好能盖,伍霜萍再拒绝,倒显得她不识好歹了。
“都是厂里发的,家里多得都没地儿搁了,放着也放着,不值什么钱。”
后来郑志远跟伍霜萍一块逛公园的时候,还特意跟她解释了一句。
等到西裤做好的礼拜三,郑志远自然又来了。
“霜萍,你这手艺是真好,裤子做得怎么这么板正啊!”他刚换上就开始夸,“我们车间那些裁缝出身的老师傅,都不一定有你这么好的手艺。”
伍霜萍被他夸得脸都红了,低着头把剩下的料子叠好了,正要往他布兜里放,却被郑兆宇给拦下了。
“这料子你先留着,过两天我把兆宇领过来,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做身衣裳。”
“兆宇快三岁了是吧?上托儿所了没?”钱红珠在旁边问。
“差不到俩月就三岁了,我上班忙,没空带他,这不一直在厂里托儿所上着呢嘛。”
郑志远说完从旧裤子里摸出10块钱递给伍霜萍,“这是做裤子的钱,霜萍你拿着。”
伍霜萍说什么也不肯收郑志远的钱,钱红珠也跟着一块劝郑志远把钱收起来。
“那也行,不过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这么多天,咱们看电影去吧。”
郑志远显然早有准备,连电影票都提前买好了,还是《高山下的花环》。
伍霜萍有点犹豫,可钱红珠已经兴冲冲地替她答应了。
“去吧,萧萧我替你看着,你放心。郑主任,你稍坐会儿啊,霜萍换身衣裳,就跟你去。”
伍霜萍在钱红珠的建议下,又换上了那条红裙子。
这回她没骑车,而是略显拘谨地坐上了郑志远的自行车后座,小心地揪着他的一点衣角。
“你可抓紧了,别摔咯。”郑志远嘱咐了她一句,就稳稳地蹬着车子出了门。
出胡同口的时候,俩人正好撞见了几个正在摘菜的街坊,伍霜萍莫名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哎,这长得好看、会打扮就是管用哈,这才离婚多长时间啊,就找着下家儿了。”
“我听钱老师说,那男的一个月能挣四五十呢,还分了套崭崭新的两室一厅!你瞧瞧,人带着个小闺女儿,都能找到这么有本事的男人。”
一瞧不见他俩的影儿,几个街坊就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子羡慕劲儿,当然也有那煞风景、泼凉水的。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我可听人说这姓郑的不老实,处了不止这一个呢!”
伍霜萍是下午五点出门看的电影,回来的时候都快九点了,萧萧都睡着了。
“怎么样?”钱红珠轻手轻脚地把萧萧交给伍霜萍,压低了嗓门问她。
伍霜萍还没说话,耳朵就已经红透了,她嗫嚅道,“……电影还挺好看。”
其实电影好不好看,伍霜萍根本不知道。
电影刚开场没多久,伍霜萍伸手去拿盐水花生,结果不小心碰到了郑志远的指尖,她立马跟触电似的闪开,再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思。
她怕郑志远跟周全是一路人,慌得手心一个劲儿冒汗。
过了好一会儿,郑志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伍霜萍大着胆子去瞄他,却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你别看我了。”伍霜萍紧张地小声说。
“你说什么?”郑志远没听清,凑近了问,伍霜萍吓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你别看我了,快看电影吧。”
“电影哪有你好看啊。”郑志远笑着说,映着荧幕光的眼角泛起温情脉脉的褶皱,不过他还挺听话,真的扭回头看电影去了。
伍霜萍松了口气,也跟着看起了电影。
可没过一会儿,她就发现郑志远悄悄地把自己的左手放在她的右手边,他没挨上,故意留了一道两根手指宽的缝。
伍霜萍不是小姑娘了,她知道郑志远是什么意思。
郑志远其实心里也挺慌的,省里的领导来他车间视察工作,他都不一定有这么慌。
他等了一会儿,才敢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伍霜萍的手背,见她没躲,这才大着胆子去牵她的手。
当他终于把伍霜萍小巧带茧的右手攥在手心里的时候,乐得两排牙都呲在了外面。
后半场电影他俩是手牵手看完的。
“我没问你电影,我是问你郑志远这个人怎么样?”
“也……也挺好的。”
说话间钱红珠跟着伍霜萍进了她的屋,一开灯,伍霜萍那张通红的小脸就再也藏不住了。
“瞧这意思,过不了多久,姐就能吃上你跟郑主任的喜糖了呀!”
钱红珠笑着拍了拍伍霜萍的背,伍霜萍羞得连后脖颈子都通红,“挺好的,霜萍,姐跟你说,你的好日子八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