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咱们回头见。”郑志远冲着伍霜萍挥了挥手,直到伍霜萍迟疑地冲他点了点头,才美滋滋地把手放下。
“钱老师再见!”郑志远又招呼了钱红珠一句,蹬起自行车走了。
“哎,再见,郑主任有空再来玩!”
郑志远的身影一出胡同,钱红珠就急吼吼地跟伍霜萍打听,“聊得怎么样?挺好的?那电影好不好看?好看的话,过两天我跟你姐夫也去看看。”
“我们没看成电影,他加班,过去的时候电影都要散场了,我看他脸上都是机油,就让他跟我回来洗洗。”
“……那你们没聊点什么?”钱红珠一头的雾水。
“聊了,我跟他说了我是离婚的,大闺女跟他爸,我带着小的,不到半岁。”
“不是,你说这个干什么啊?哎哟,霜萍你这……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
钱红珠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伍霜萍的脑袋,“你真是榆木脑袋啊,郑主任多好的条件,行了,这下全完了!”
伍霜萍不觉得遗憾,因为她压根儿也没指望跟郑志远能有什么后续,更没把他那句“下回见”当回事儿,以至于郑志远第二天出现在院门口,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正在拆的裙子给捅破一窟窿。
郑志远这回明显是认真打扮过了,脸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溜光水滑,他没穿工作服,而是换了件翻领的黑白条纹短袖,又穿了一条时兴的牛仔裤,人瞧着都年轻了不少。
“郑主任,您来是有什么事儿吗?”伍霜萍实在没敢往“搞对象”这方面想。
“我想让你帮我做条西裤,这个款式的,能做吗?”
郑志远从口袋里摸出半张报纸递给伍霜萍,报纸上印着两个穿西裤的男模特,西裤的样式挺新潮的,只是上头的油墨被蹭掉了不少,细节看不大清了。
伍霜萍拿着那半张报纸,仔细端详了会儿,她让郑志远稍等,回身进了自己的小偏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本杂志,郑志远注意到是今年3月份的《上海服饰》。
“郑主任,您看看是不是这款?”伍霜萍翻开第11页,指着右下角的那条深灰色西裤问道。
郑志远意外地看了伍霜萍一眼,把那半张报纸跟杂志放在一块比了比,“哟,还真是这条,能做吗?”
“能做,有图就能做。”
伍霜萍平常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听着跟底气不足似的,可一说到做衣裳,她的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她的个子还没缝纫机高的时候,就跟着她妈学绣花钩针、学画裁剪图,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做衣裳,看见漂亮的,就试着研究自己做,电视上那些女演员穿的裙子,她都做出过差不多的。
跟陈建胜离婚,伍霜萍也从家里只带了两个大件走。
一个是她的嫁妆,钻石牌的缝纫机,另一个就是一箱子做衣裳的家伙什,外加搁在她床头的那几本《上海服饰》。
那几本杂志里头的每件衣裳,伍霜萍都仔细研究过,要不然也不能一下子就给郑志远找出他想要的西裤样子。
“钱老师跟我说你手特巧、记性也好,还真是。”郑志远把挂在车把上的布兜递给伍霜萍,那里头装着料子,伍霜萍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
“郑主任,那我给您量量尺寸吧。”伍霜萍的态度一下子积极起来,顺手拿起脖子上挂的皮尺。
她尺寸量得细致,皮尺圈在郑志远屁股上的时候,还体贴地问他要不要多余出半寸,“等到了冬天,还能套棉裤穿。”
一直盯着伍霜萍发旋看的郑志远轻声笑了笑,伍霜萍不解地仰头看他,眼角的那颗小痣正好撞进了郑志远的视线里,郑志远的眼神瞬间恍惚了一下,再开口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不用,冬天我再做新的。”
“好。”伍霜萍把尺寸都记在了本子上,“郑主任,您想什么时候来拿?”
“我着急穿,能不能快点?”郑志远边说边瞥了眼晾在院里的尿布,神色不明。
现在市面上找裁缝做条裤子,最起码也得半个月,伍霜萍觉得“着急”八成就是郑志远来找她的原因,她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月份牌,“下礼拜三,17号,行吗?”
“行,那我下礼拜三来拿,你先忙,我上班去了。”
郑志远走了没多一会儿,钱红珠正好抱着陈萧从外头回来,她喜滋滋地凑到伍霜萍跟前。
“我刚才好像瞧见郑志远了,他是不是来找你看电影的?”
“不是,他着急做条西裤,找我帮忙。”
伍霜萍把郑志远的那块布料抖搂开,发现起码得有4尺2,可做一条西裤最多3尺3就够了。
“霜萍,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钱红珠笑着问。
伍霜萍茫然地看着钱红珠,钱红珠一屁股坐在她床上,“你跟我说说,这郑志远是干什么的?”
“他不是被服二厂的车……”伍霜萍没说完就明白了钱红珠的意思。
“是啊,被服二厂的车间主任,他手底下会做衣裳的人有的是,他再着急,一开口,肯定有人上赶着给他做。中午吃饭时间拢共就一个半钟头,他大老远过来找你,就为了做条裤子?他这是看上你了!”
钱红珠越说越兴奋,脸都红了,“你不信是吧?那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