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穿这条白的呀？不好不好，太素了，看着没精神。穿这条大红的，这条多好看，还显气色，就穿这条！”
钱红珠从伍霜萍衣柜深处翻出条红裙子，边说边往她身上比量。
那裙子是伍霜萍跟陈建胜刚结婚那会儿自己做的，就只穿过一回，陈建胜嫌她穿着不像正经女人，她就再也没穿过。
“有点太艳了吧？”伍霜萍担心。
“就是得艳，艳得往那儿一站，就没有看旁人儿的，这样才能勾住郑志远呢！”
伍霜萍真心没想到郑志远会愿意跟她见面，还是一块儿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
钱红珠把电影票给她的时候，伍霜萍确认了好几遍，还担心钱红珠没跟人家说实话，气得钱红珠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哎哟，我的傻妹子哟，就你这漂亮脸蛋儿，哪个男人看着不眼发直心发慌？也就你姐夫缺筋少弦，一天天的不知道个丑俊！”
钱红珠吃着周全帮她剥的石榴籽儿，笑得别提多甜了。
在她看来，周全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对于伍霜萍住在家里这件事，他只有嫌弃。
“……不光是不方便的事儿，红珠你不知道，现在外头传得可难听了，什么姐夫小姨子的。”
这话周全说了不止一回了，“我好歹是个老师，万一哪个学生家长信了，往上头一反映，我这有100张嘴也说不清啊！”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什么都没做过，不怕他们说，而且我爸是校长，真反映也没事儿！”钱红珠回回都这么安慰他。
电影票上是晚上7点开场，伍霜萍6点40就到了约定的地方等郑志远。
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伍霜萍一袭红裙站在路灯下，漂亮得直戳人眼珠子。
果然如钱红珠所说，时不时就有人盯着她猛看，有男也有女，甚至还有俩姑娘特意跑过来跟她打听，身上的红裙子是从哪儿买的。
伍霜萍老实说是自己做的，俩姑娘显然不相信，其中一个姑娘还翻了她个大白眼。
还差5分钟到7点，看电影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场了，又过了10分钟，郑志远还没出现，伍霜萍当场松了口气。
她压根就没心思再找对象，陈萧还小，弟弟的事儿也没个眉目；也不敢再找，她实在是让陈建胜给打怕了，可又不好拒绝钱红珠，郑志远不来正合她意。
伍霜萍决定等到电影散场再回家，跟钱红珠也好交代。
她打定了主意，就从包里拿出钩针，借着路灯的光，勾起了电视防尘罩。
郑志远蹬着自行车，刚拐到电影院门前的大路上，就瞧见了伍霜萍，昏黄路灯下专注编织的伍霜萍，比起身后贴了满墙的电影海报，看起来更像是一幅画。
他实在没想到伍霜萍本人居然比照片还要好看，比他相过的所有女人加在一块堆儿都好看，什么离过婚、带闺女的“缺点”，一下子都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郑志远顿时后悔自己连工作服都没换，就匆匆赶过来。
他慌忙停下车，以手作梳，整了整毛躁的头发，又用力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把胡乱挽着的袖子也放了下来。
他自觉收拾出了点人模样儿，才重新骑上车，来到伍霜萍的面前。
“叮铃铃！”近在耳畔的车铃声让伍霜萍疑惑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脸上蹭了好些机油的男人，连模样都看不大清，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伍霜萍你好，我是郑志远。”男人笑眯眯地冲她伸出右手，伍霜萍愣了愣，赶忙收拾好东西起身，轻轻握了握他稍微干净点的手指尖儿。
“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郑志远收回手，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总觉得多了点滑不溜丢的东西，“车间的机器出了点毛病，我帮着检修去了，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你等急了吧？咱们去……”
他刚要说去看电影，结果一看手表，已经8点过20分了，电影都要散场了。
“……那要不咱们去公园溜达溜达吧？”郑志远殷勤地提议。
“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去公园吗？”伍霜萍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郑志远不明所以地摸了把脸，结果脸上又多了三条黑乎乎的杠，猛一看跟从炕洞里钻出来的大花猫似的。
伍霜萍憋不住笑了起来，郑志远一看自己手心的机油，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跟着朗声大笑起来。
钱红珠自打伍霜萍出门起，就抱着陈萧各种坐立不安，连《上海滩》都没心思看，一听到外头有动静，就趴着窗户往外瞅。
周全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忍不住开口劝，“你着啥急，这俩人看完电影再溜达溜达，起码也得9点……”
他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不光是伍霜萍，后头还跟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
钱红珠把陈萧往周全怀里一塞，赶紧起身出门，周全在身后紧张地嘱咐她慢点走，“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儿了啊！”
“知道了。”钱红珠匆匆回道。
她一推开纱门，刚停好自行车的郑志远就笑呵呵地冲她打招呼，“打扰了，钱老师。”
“不打扰不打扰，郑主任，你这脸上弄得都是什么呀？”
“修机器蹭的。”
伍霜萍从自己屋里拿出香皂毛巾递给郑志远，郑志远直接就在院里的水龙头上洗了起来，他连着抹了好几道香皂，机油也没彻底洗干净，不过总算瞧出点模样了。
伍霜萍没见过郑志远的照片，说是没合适的，只有之前结婚那会儿拍的，不好拿出来。
钱红珠跟她说郑志远的模样长得不差，浓眉大眼，个头也行，伍霜萍没敢信，觉得他八成长得不咋的，要不然也不能跟自己见面。
不过，现在伍霜萍上眼一瞧，发现钱红珠说的居然是实话，唯一的毛病就是胡子拉碴的，看着有点显老，瞧着得有40了，伍霜萍估摸着是这两年又带孩子又上班给累的。
“这毛巾让我给弄脏了，不好意思啊。”
伍霜萍看着毛巾上被郑志远蹭的黑机油，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她有点担心毛巾洗不出来，准备一会儿跟她姐借点碱面试试，根本没注意跟钱红珠说话的郑志远，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偷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