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抬手胡乱扫了扫伍霜萍的桌子,不少零碎儿掉在地上,他也不在乎,直接踩着走来走去,又用蛮力把桌子硬拽到墙边,连鞋都不脱,踩着雪白的钩花桌布就开始换灯绳。
“霜萍啊,这做人做事儿,最重要的是得心里得有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动不动就觉得别人不如自个儿……”周全手里忙活着,嘴里也不闲着,“好嘞,换好了,我给你试试好不好使啊。”
他从桌上跳下来,拽着灯绳就开始用力扯,一下比一下劲大。
突然,“啪”地一声,他硬是把灯绳从中间给拽断了!
忽明忽暗的小偏房瞬间黑了下来,只有薄窗帘透进来一点院儿里的光,那点儿亮还被周全挡了大半,制造出一个巨大但稀薄的黑影,如山如雾般地罩在伍霜萍跟她怀里的陈萧身上。
“估计是放久了,绳子里头都朽了……哎哟,这也太黑了,我啥也看不着啊。”周全睁着眼睛说瞎话,边说边径直往床上爬。
伍霜萍揪着毛巾被缩成一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她想喊却又不敢喊。
这事儿要是被钱红珠知道,肯定得赶她走,到时候她只能抱着闺女露宿街头。
周全就是知道她根本没别的地儿去,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打从伍霜萍住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动起了歪心思。
只要钱红珠一不在家,就想方设法地占她的便宜,把伍霜萍的尴尬拒绝都当成了欲拒还迎,得了寸更要进尺。
周全的手隔着毛巾被刚摸上伍霜萍的脚脖子,伍霜萍就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砸了过去,趁周全躲闪,她飞快跳下床,一把拉开房门。
“周老师,门在这儿!”
周全根本不理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还不老实地东摸西探,“你这床也太硬了,赶明让你姐给你加床褥子,软和些睡得才香呢!”
“不用了,周老师……那个,挺晚了,我有点累,想歇着了。”伍霜萍紧张地盯着周全,随时准备抱着孩子夺门而逃。
“这样啊,那行,你先歇着。”
周全竟然痛快地起身就走,可刚走到门边,他却摸上了伍霜萍扶着门板的右手。
伍霜萍想抽可根本抽不出来,周全攥得死紧,她慌得声音都劈了,“周老师,你别这样!”
“霜萍啊,你弟弟的事儿我其实也听说了,陈建胜可真不是个正经玩意,你肯定急坏了吧。”
周全边说边暗暗使劲关门,伍霜萍竭力抗衡,可根本拉不住,生锈的门合页在两人的拉扯下痛苦地咯吱作响。
“区派出所里我有熟人,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你弟弟的事儿啊?”
这句话一出,伍霜萍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周全就等这个机会呢!
“老周,你上哪儿去了?我饿了!”门差一点就要合上,钱红珠突然在堂屋喊了一嗓子。
“……哎,我这上茅房呢,马上就来!”周全立马松了手,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出了偏房。
满头冷汗的伍霜萍一点工夫也不敢耽误,紧贴着周全的脚后跟关上房门,抖着手插好插销,又把缝纫机推过来挡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下来,当即腿一软,靠着缝纫机就出溜到地上。
床上的陈萧又哭了,可伍霜萍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手撑青砖地刚站到一半,就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她挣扎着抓过脸盘,开始剧烈地干呕。
这一整天,伍霜萍根本没吃多少东西,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跟鼻涕一股脑儿地往下流,停都停不下来。
第二天,伍霜萍就要给陈萧断奶,钱红珠觉得太早了,劝她再喂半年。
“起码也得喂到一岁吧?你听听萧萧哭的,这嗓子都哑了,你这个当娘的,就一点都不心疼?另外,这奶粉也不便宜啊,你靠给街坊邻居做两身衣裳能挣多少,何必呢?”
“姐,裙子我改好了一条,你先试试吧。”伍霜萍没回答钱红珠,主要也没法回答,总不能说为了防周全吧。
“哎呀,霜萍你这手可真巧啊,比外头那些老裁缝都厉害!”
钱红珠换上裙子,站在大衣柜上的镜子前,美滋滋地转了两圈,她怀孕快五个月,腰粗了不少,好几条裙子都穿不上了。
钱红珠本想把裙子送人,伍霜萍说她能改,钱红珠没报多大希望,那些裙子都是香港买回来的,一般裁缝不敢改也改不了,没想到伍霜萍居然改得一点都看不出来,连图案都对得严丝合缝。
“霜萍,你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再找一个?”钱红珠思来想去,觉得伍霜萍急着给闺女断奶,只有这一个可能。
伍霜萍弯腰替钱红珠剪掉裙子上的一根线头,直起腰尴尬地冲她笑,“姐,我是离婚的,还带着个孩子,又没个正经工作,就算我想找,也没人要啊。”
“怎么会没人要呢!”钱红珠把伍霜萍拉到自己身边,伍霜萍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看镜子。你瞧瞧自己的模样,要是不说,谁能看出来你有俩闺女?就我们学校那些没结婚的小丫头,都没有你腰细,更没有你白净。不过你一家子都白,连霜龙个大小伙子都……”
钱红珠的话戛然而止,她抓起伍霜萍的手,用力捏了捏权当安慰,“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高中同学就是咱们区派出所的副所长,说是已经帮着打听去了。你就放心吧。说不定霜龙根本没多大事儿呢,过两天就能放出来!”
伍霜萍点了点头,对着钱红珠强笑了两下,准备回屋继续改裙子。
“霜萍你先别走,我想起一人,咱们市被服二厂的车间主任郑志远,今年30还是31来着,他老婆前年年初出车祸死了,给他留了个儿子,现在应该快三岁了。他想再找一个,别的条件都不强求,只要求一个,年轻漂亮!要不姐帮你问问?”
“车间主任哪能看上我啊?不行不行!”伍霜萍忙不迭地拒绝。
“这你就别管了,包我身上,”钱红珠冲伍霜萍拍了拍胸脯,“不过你得给我张照片,越漂亮的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