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勇不明白伍霜萍为什么突然跟自己提分手。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伍霜萍嫌他说晚了,耍点女人的小脾气,心想着晾她两天就能好。
可两天晾完了,一个礼拜也晾过了,伍霜萍那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卓凡勇按捺不住,跑到陈淼那儿旁敲侧击,结果发现陈淼什么都不知道,反被套出了他俩分手的事儿。
“妈,你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要跟卓老师分手啊?卓老师人多好啊!”陈淼当下就跑去质问伍霜萍。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做你的作业去!”伍霜萍连理由都懒得给陈淼编,直接一句话堵死,气得陈淼连当天的晚饭都没吃。
卓凡勇不甘心,他主动跑来找伍霜萍,说她不愿意去青岛也行,这年头的两地夫妻也不少,他不介意的。
可伍霜萍对他的态度,却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客气又疏离,如同一只蜷缩回壳的蜗牛,根本不给他再次靠近的机会。
“哥,我就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都道歉了,这还不行吗?”
卓凡勇抓着沾着啤酒沫儿的空玻璃杯,用力敲打着油腻的桌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非让对面的周全给他个答案。
“哎哟,兄弟,你让哥哥说你什么好呀,你糊涂啊!”周全故作痛心疾首状,又给卓凡勇倒了一满杯。
市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的预选赛今天刚结束,场地就设在即菏第一中学,周全也是接待人员之一。
他从钱红珠那儿打听到卓凡勇在跟伍霜萍处对象,自然对他多加留意,俩人一照面,周全就发现卓凡勇的状态不对。
周全是个小心眼儿,那心胸还没有针鼻儿大呢,上回伍霜萍扇他那一耳光,外加当胸那一脚,他一直惦记着还回去,这下终于被他逮到了机会。
他这几天铆足了劲儿,跟卓凡勇套近乎拉关系,卓凡勇终究太年轻,城府也浅,跟周全称兄道弟了几天,再一推杯换盏,这几杯啤酒下了肚,警戒心全无,当场就跟他掏心掏肺。
“兄弟,你说说你跟谁在一块不好啊?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漂亮!”卓凡勇醉醺醺地冲着周全乐,周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冲着卓凡勇竖起了大拇哥。
“这话真没错,那是真漂亮,咱们这儿独一份的漂亮,又会打扮,生了俩孩子看着还跟个姑娘似的,可她是个‘破鞋’啊!”
“你胡说什么!”卓凡勇火冒三丈地扑向周全,揪着他的脖领子,跟逮着只鸡似的,猛烈前后摇晃,差点把人摇散了黄。
“不是,霜萍不是‘破鞋’!都是那些男的不要脸,总惦记着占她的便宜,那些王八蛋、臭流氓!”
“他喝多了,搁这儿耍酒疯呢,不好意思啊各位!”
周全冲着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厌恶的视线小心赔着笑脸道,然后把自己的衣领从卓凡勇的手里硬拽了出来,没好气地努力抚平。
“这都是她跟你说的吧?这‘破鞋’能说自己是‘破鞋’吗?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周全也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口气喝干了,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敲,就开始胡说八道。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吧,就那个伍霜萍,她刚离婚那会儿……得四五年前了吧,当时没地方住,我看她可怜,就收拾出以前家里的个小偏房,让她临时住着。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勾引我!那时候你嫂子还怀着孕呢!”
周全的语气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好家伙,把我吓得连家不敢回啊!幸好,她后来是勾搭上个姓郑的,就他们被服二厂的,那时候只是个车间主任,现在好像是升成副厂长了吧,这才放过我呢!”
卓凡勇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眼看着酒都要醒了,周全觉得时机正好,又赶紧往他上头浇一勺“热油”,“我估摸着,她八成又攀上高枝儿了,这才蹬了你呢!”
伍霜萍一大早就被卓凡勇堵在被服二厂的大门口。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那些传闻我一直以为是三人成虎,结果居然是空穴来风啊!”
伍霜萍皱眉看向抓住她自行车龙头的卓凡勇,他穿的应该还是昨天的衣裳,夹克皱巴巴的,领子也反折在里头,还一身的酒味,闻着跟倒了大半瓶啤酒在上头似的,熏得伍霜萍头疼。
“你又攀上哪根高枝儿了?说出来吧,让我也死个痛快!”
正好是上班的点儿,被服二厂大门的人络绎不绝,如潮水般不断涌入厂区,可伍霜萍却被迫跟卓凡勇一块儿在这里扮演着碍事又突兀的礁石。
“卓老师,咱们换个地方聊吧。”伍霜萍知道再站下去,最多半个钟头,今天的事儿就得传遍全厂。
“为什么要换地方?就在这儿说,让大家伙儿都听听,你伍霜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卓凡勇一点面子也没打算给伍霜萍留,甚至还故意提高了嗓门儿。
倘若是换了其他人,伍霜萍三五句话就能骂得他北都找不到,可卓凡勇现在还是陈淼的老师,伍霜萍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拜高踩低、贪慕虚荣、天生犯贱、骚货破鞋……这些我都认,除此之外,卓老师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卓凡勇从来没见过伍霜萍撒泼放刁的这一面,伍霜萍这只是冲他稍稍掀开一角,他就被吓到了。
“伍霜萍,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卓老师您骂够了吗?骂够了您请回吧,我还得上班呢!”伍霜萍说着就要推自行车。
“没有,还早着呢!”卓凡勇歇斯底里地冲她吼了一句,抬脚就把伍霜萍的自行车给踹倒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卓老师,您这干嘛呢?”
一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卓凡勇的狂怒,他闻声回头,正看到郑志远从一辆红旗车上下来。
他穿着浅灰的中山装拎着只黑色公文包,胸前的口袋里还插了两支钢笔,完全就是一副领导的派头。
“就是他吧,我听说你当初就差点跟他结婚来着,现在旧情复燃,你俩又搞到一起了,我没说错吧?”
卓凡勇这话一出,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都跟着头皮一凛。
郑志远跟伍霜萍当年的事儿,早就没人敢当着郑志远的面儿提了,尤其是在他提了副厂长之后。
可面对急不择言的卓凡勇,郑志远的面上却依然八方不动,甚至还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卓老师,我个人其实可以理解您现在的痛苦。不过,这年头,别说搞对象了,就算是结了婚,想离也随时能离。男子汉大丈夫讲究个能屈能伸,为了点儿女私情,在这儿堵着门口骂街,实在是有辱斯文啊,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