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香雪一推开门,见画扇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镜中的人儿,她走过去,用手扳过画扇的脸,调皮的说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啊。”
画扇,扭过头,叹了一口气道:“香雪,你说思念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呢?”
青香雪一听,愣神了会,随即又追问道:“你这小妮子又在思念谁啊?这几天都不见你吵着去找苏如见,你们怎么了?”
画扇支吾道:“没有,没有谁,也没怎么样,就是在宴会那次他抱我了,而我又打了他一巴掌而已。”或许,一个怀抱,早已乱了心。
本来苏如见对画扇,香雪还是看出来的,只是没想到画扇会伸手打他,这让香雪很是讶异。
许久,对画扇说:“思念一个人,偶尔会时时刻刻的想到他,有时会想着想着就笑出声,看着他皱眉也会跟着做,很希望看到他的笑脸,很希望他只对自己一个人笑。”香雪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说出如此的话,原来,她的思念也很深。
画扇本就是个豪爽之人,也没多刨根问底,拉起香雪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青香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画扇搂着飞到了城郊,只见画扇拿出一段黑面金边的锦缎,往空中一撒,白天慢慢变为黑夜,香雪讶异的看着她,她神秘的一笑,说:“继续看看。”
慢慢暗下来的四周,渐渐有几只萤火虫在飞舞,眼前的花草树木都消失了,出现了一个荷塘,含苞待放,香远益清,接天的连叶,在风中随波荡漾,叶上的小露珠,迎着月光犹如珍珠般调皮的来来去去,塘中矗立着一个两层的亭台,香雪不自觉地踏水飞舞过去,随着她的移动,本是含苞的荷花一一绽放了,伴随着萤火虫的飞舞更加梦幻,她醉了,如此美景她痴迷了。
画扇在亭中朝她举起了酒杯,香雪过去仰头喝下美酒,如此美景真让人流连忘返,她神秘的问:“你看到了什么?”
青香雪奇怪的看向她,“这样的美景不是你弄出来的?”
她点点头说:“这是我师父的宝物《天机图》,在里面的人能放大意识,展现出他心中最美好的场景,你看到的美景就是你心里最美丽的地方。”
青香雪恍然大悟,继续欣赏这美景,不一会儿,整个亭台周围冒出来了很多红红的灯笼,就如同挂在空中,金色的火焰包裹在红色中,一种朦胧的感觉,她看看旁边的画扇,她微醺的脸上是一种纯真淡然,猜测着她心里最美丽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忽然,朦胧的灯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踏莲叶而来,微挽的发髻散出些许发丝扑打在脸上,皮肤很白,苍白,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瞳里有一丝淡淡的笑,却让人觉得冷,对,就是冷,却让人难以忘怀,想去探寻里面的究竟。
那陌生男子走到香雪面前,轻轻为她抚顺沾在嘴角酒水上的发丝,四周格外的安静,仿佛就剩二人,莫名眼眶一阵微涩,晶莹的泪停在在睫毛上,没让它泛了滥。
一个清脆的笑声,把香雪拉回了现实,眼前人影晃动消失了,美景依然还在,旁边画扇,捂住嘴轻笑出声,似又回过神来,说:“又看到了在门派里捉弄师父师兄他们的场景,一时没忍住笑。”
她看到香雪失神的眼神,打趣的说道:“是不是又想到你那情人师父咯?”她扁扁嘴,拧住她的小耳朵说:“自从让你知道后,你就知道消遣我!看我不收拾你。”
画扇一边求饶一边乖乖的收了《天机图》,青香雪哪能着呢轻易的放过她,她们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回到了皇宫。
苏如见已经下朝来到了凤栖宫,宫外跪着一大群太监宫女,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他们的少帝在里面发怒了。
香雪和画扇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看,悄悄推门进去,只见苏如见愤怒的坐在龙椅上,广陵王带着十几个官员咄咄逼人的对着少帝。
这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弯腰低眉的说:“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后,瑾墨郡主德才双馨,是不二人选,请皇上立为皇后,是为国家之福。”紧接着后面的十几个官员一起迎声附和着“立瑾墨郡主为后。”
苏如见看着下面的人,眼睛红的似要爆裂,心里却盘算着,居然这么多臣工附和广陵王,高吼到:“立谁为后,乃我家事,你们一个个不仅上奏折还结党成群的跑到寡人寝殿来,是不是都不把寡人这个皇帝放眼里了?都给我滚!”一群大臣战战兢兢的大呼“不敢!”纷纷看看少帝,再看看广陵王。
广陵王垂老却刚毅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表情,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那群大臣跟屁虫似得跟了出去。
青香雪和画扇看着他们走远,正待进去,忽然,苏如见身边空间一阵波动,画扇忙拉住了她,一个拄着拐杖的羸弱的人出现在苏如见身边,对他耳语道:“皇上,广陵王这次来,收买大臣,来逼迫您立他女儿为后,看来是有备而来,据探子报,广陵王在其封地大肆招兵买马,还招揽了一些奇人异士,他现在是以立后为借口,我国虽然在您励精图治下国立昌盛,但兵权还在他手里,如果一旦兵谏,皇城只有三千御林军儿郎,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可以年幼先立瑾墨郡主为妃,稳定局势。”
虽说国师的声音若有若无,可仍然逃不过她们的耳朵,画扇听的脸色煞白,抬起的胳膊重重的撞到了雕花的门楣,这一撞,惊动了里面的两人,苏如见一见画扇,猛的站了起来,又重重的坐了下去,眼里的惊讶和悲伤,把香雪震惊到了。从没见他这种表情,即使是长年的高位生涯,他也是谦谦君子,温和的脾气,笑容能让人忘记烦恼。今天,或许他才是做了次真正的自己吧。
她扶着画扇出了殿门,一纵身抱着她跃上宫墙,出了这红墙琉璃的朱门。大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街边有拿冰糖葫芦的小孩,童声咿咿,有货郎重复着吆喝着自己的货物,有茶馆酒肆小二热情的招呼。一如之前,今天重复昨天的事。
她们默默无言的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映月楼前,画扇慢慢步入里面,那掌柜满脸笑容的说着:“两位小姐,里面请,酒和菜是上到雅间还是二楼房间?”“房间。”画扇简短的说。
酒肆还是原来的酒肆,可心境呢?
她们对面而坐,玫瑰娘的香味,是有多久没尝了,画扇拿起一壶酒,使劲的灌入嘴里,模糊的说道:“让你立后,让你立后,让你立后···”最后竟变为哭腔,哭倒在桌上。
香雪拍着她说:“小妮子,自己的感情自己知道,当初,你为他受伤,他抛下整个紫炎国和我一起去闯幽泉,拿解药曼珠沙华,也都是为你,这是你们的缘分,他是少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是不会出现在皇帝家的。画扇,你是从小被师父疼大的小妮子,是我的好姐妹,他苏如见一日是皇帝,一日都不会给你幸福的,我不要看着你不幸福,你该被珍惜的,来我肩膀借给你靠靠。”
画扇抬起头,眼泪花了精致的妆容,青香雪拿出手绢给她擦掉眼泪,洗掉逝去了的妆,转眼看到妆台上的胭脂和画笔,在画扇脸上又从新塑造了一个清新爽朗的新人儿。
局外人都有个通病,看穿了别人的喜怒哀乐,却看不清自己的。
十日后,紫炎国少帝颁旨:“苏氏,广陵王之女也,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存有懿范,可立为皇后。”
半月后,少帝大婚,举国欢腾,隆重非凡,灯火通明的皇宫里,一片喜气,新皇后端坐在金丝楠木大床前,凤冠霞帔新人笑,,粉面桃花红。
掌灯时,凤栖宫里一盏残烛,幽幽的绽放着生命,满地的酒香,细细一闻,却是玫瑰酿的味道,“铮铮铮,”酒香和着断断续续的琴音,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踩着破碎的瓷片,惊动了弹琴的手指,只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水袖一挥,婀娜的身姿,竟自舞了起来,琴上的手指跟上了节奏。那跳舞的女子和弹琴的男子,相似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幽幽的烛光倒映出彼此的影子。
第二日,晨露里的草香被马背上两个女子的天籁般的歌声赶走了,一个一袭青衣,一个红衣似火。
歌声忽而清丽婉转,忽而低如呢喃,配上画扇软软的嗓音,如同进入了梦境。随着最后一个调的尾音结束,阳光已洒满了整个峡谷。
一个月前,林画扇和青香雪在喝光了映月楼的玫瑰酿,稀里糊涂的醉了几天,林画扇在酒肆外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坐在铜镜前细细装扮起自己,用厚厚的妆遮盖了疲惫的神色,细细的描上黛色的眉,把青丝绾成双螺髻,披上紫红色的罗衫,拿起马鞭,悄无声息的出了酒肆。
一路的策马奔驰,空旷的大街上,哒哒的马蹄声久久回荡,凤栖宫的屋檐上,一个落没的身影在对月举樽,画扇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线,说:“我是沧浪山的鹰,高墙红瓦是个牢笼,你是整个紫炎国的少帝,多少百姓要依靠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你给不起。立她为后吧,我不怨。”
隔着雨声,画扇几乎是吼出来的,屋檐上的人默默没有出声,只听到酒杯被捏碎的声音如同心碎。
次日,当青香雪推开门,只见画扇靠在门楣上,奄奄一息,她赶紧把她扶进房间,放在榻上,她嘴里还呜咽着“我不怨你,我不怨···”香雪拉着她冰冷的手,泪湿两行,埋怨又心疼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画扇在病榻上躺了大半个月,期间苏如见派来了一群御医,天天把脉熬药,而画扇就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没有一点起色,青香雪又急又恼,就差没去烧了苏如见的皇宫。
那一天还是到了,皇帝大婚。像是受到某种呼唤,掌灯时,画扇醒了,青香雪不知多高兴,她默默的对镜梳妆,穿上水袖红衣,对她说:“香雪,还记得苏如见寿诞,我说要为他送的礼吗?”香雪愣愣的看着她说:“古琴不是已经送出去了吗?”画扇摇摇头,“我还准备了一支舞,为他而跳的舞。从此,相忘于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