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玉公子双手撑在案上，胸口起伏不定眼中充满了血丝，地上散落了许多的碎片，侍卫们张望一下没有旁人，客套的抱拳退下。
宫门关上将刚刚放出来的那一抹阳光给收了回去，大殿又恢复了阴冷的气息，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瘫软在地上。
闭上眸子缩到角落里，脑海中的一幕幕画面在不断播放，似乎那灰暗的片段就在昨日刚刚发生似的，牵扯他的心脏一阵阵的疼。
小时候的凉夜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招所有人的讨厌和嫌弃，他努力的去做讨好他们的事。
让其他的皇子骑在他身上当马，给他们当上下轿撵的肉墩子，甚至让他们在他头上撒尿，去取悦他们，就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这样做，他能吃到他们施舍的剩饭剩菜，那时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比嗖了干了的馒头好吃多了，也想让自己过得好过一点，少挨一次打一点点也好。
有一次他偷偷趴在国子监的外殿墙上，偷听夫子给其他皇子讲课时候，提到过一句父皇喜欢聪明好学的孩子，督促他们多用功学习念书。
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并趁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潜入国子监里，偷夫子遗落在那里的书，拿给一位老伯伯，一句句念给他听，并教习他认字。
老伯伯是唯一对他好的老内监，以前时候是一位妃位娘娘身边的大红人，风光一时。
妃位娘娘犯了错入了冷宫死了后，他也因岁数大了被人嫌弃，打发来照顾这个任人欺凌的皇子。
老伯伯教会了他许多的东西，不仅是书本上的内容，还有后宫里勾心斗角的手段，他如同一株荒草一样，疯狂的去汲取这些知识，努力的活下去。
后来一年隆冬，大雪连绵不断半月，雪将他们居住的破败小屋给压倒了，老伯伯受了寒高烧不退，他一个个磕头求人，无人相救绕道而走，老伯伯便活活的给烧死了。
老伯伯年轻时替那位妃位娘娘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事，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原本以为能孤独老死，直到遇见了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老伯伯想用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保护他，是否能赎一些曾经犯下的罪孽呢。
脑海中回想的画面一转，一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景象浮现出来，那时的凉夜离因上书解决了，粮地荒化的问题，除去父皇最头疼的政事。
一时间沧海遗珠闪闪生辉，父皇另眼相看这个记忆里快忘掉的皇子，他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儿，风头都能盖过太子。
他锋芒出露惹得不少人嫉妒眼红，昔日欺负他的人无不对他点头哈腰恭维膜拜，小心翼翼的与他相处，生怕他记起之前不愉快的事情，给他们苦头吃。
他冷笑的看他们演戏，粉饰表面兄友弟恭的假象，哪天心情不好了，时不时在冲他们阴阳怪调两句，定能吓得他们魂飞魄散，他看着心情就好了。
他渐渐的接触到权利中心，有时候父皇身子不好不能上早朝，用他代为处理政事，太子被遗忘在角落里，那时许多人都在以为，父皇会将太子位易主与他。
是的，父皇是想废太子将太子位传给才华横溢的他，可每每父皇会摸着他的头，伤感的叹息着，若他的出身不那么低贱的话那该有多好。
那样父皇就能说服迂腐守旧的老臣，立他为太子，凉国将会走向一个空前的盛世。
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好几年，悲哀的发现就算他后天在怎么出色优秀，也改变不了身上流淌着宫女的血，他的出身就是原罪，一辈子得被人打上低贱的标签。
太子就算再荒唐昏庸，却是正宫皇后嫡出，身后又强大的外戚家族撑腰，从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不是他后天多努力就能赶上的。
皇后病逝后，父皇又重燃废太子的心，可他那时候也好油尽灯枯了，外戚联合一众大臣们反对，父皇老矣有心废却无力废。
后来父皇也驾崩了，那夜隐忍多年的太子终露凶相，提刀闯入了他的王府中亲手杀人，似乎每死一个人他这些年的压抑，就能一点点释放出来。
他被侍卫们拼死保护离开，太子为了逼他现身，第二天正午的菜市口接连斩了与他有有关的533人，有支持他的大臣们和其家眷，也有他王府里的奴婢仆从。
他的势力一夜被血洗干净，侍卫们一路护送他去胤朝，唯有胤朝才能避难，可是太子的追兵紧追不舍，长安的城门近在咫尺。
最后一个侍卫也倒下了，他身受重伤又中了一箭，跑到悬崖的绝路上，天要亡他，他却不想服输，纵身一跃堵上最后一把。
好在遇见了她，他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恍神，以为自己死了上了天界，能看到如此美丽的仙女。
还能自嘲的笑了出来，他自认为手上也不干净，带着好几条认命，老天爷居然可怜他，没让他下地狱。
当然他还是活了下来，误打误撞的被胤朝长公主所救，那个与她经历相似的女子，一个娇弱的女子带着幼帝，苦苦撑起慕家的王朝。
同病相怜惺惺相依，他渐渐的对她升出了爱慕的情愫，可之后，黑衣人找上了他，他为了一举成功一朝报仇雪恨，选择背弃了她，与黑衣人达成共识。
不怪他心狠，他失去的太多了，若不能一击必中，他此生没有第二次能重来的机会。
她是他心底的一朵白莲花，可他做不了守护花儿的使者，他选择了江山，只有变得强大，他才能有把握把她从胤朝里的泥沼里拉出来，在凉国建立起属于他们的乐园。
凉夜离撑着地缓缓的站起来，推开窗户透透气，阳光也挤了进来，暖洋洋的打在他的脸上，却暖不进他心里。
第三日，朝廷内外的流言被长公主和谦润公子强行压了下去，平静如湖面的水掀不起一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