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朗虽然疑惑万分,但见马摘星对世子满脸着急关切的模样,便心照不宣的做起了护花使者,护送她一路去往了泰元城。
然而,溍王的速度却是快他们一步,疾冲还在被送往泰元城的路上之时,召回十名副将的诏令,便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往了边境。马摘星因为星夜兼程的赶路,终究是感染了风寒,病倒在了半路。
克朗道:“云姑娘,眼下你的身体要紧,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看病吧。”
马摘星神情恍惚,身体时而冰凉,时而燥热。她鼓足气力,强颜欢笑道:“克朗,不能再耽搁了,你不用管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泰元城。”
克朗见她虽满脸病容,但却执意要赶去找世子,便有些于心不忍。最初他对她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和那些溍国士兵一般,认为这是世子带回来的战利品。但是现在,他迷茫了,只好呈了马摘星的心意,将马车赶得越来越快。
待他们赶回泰元城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城门早已经关闭。好在克朗是疾冲身边的人,那些守城人认得他,才破例放了行。进城之后,二人不敢停歇,一路往王宫的方向奔去。只是,一来二人此时进宫名不正言不顺,很可能还未找到疾冲,便已经被人当做刺客乱棍打死。二来马摘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终是被克朗说服了,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并请了郎中来看病。
在克朗再三保证,一有消息便会来通知她之后,马摘星才让克朗独自进了王宫。
服下药之后,马摘星终于沉沉的睡了去。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又受了寒气,若不是一直靠意念撑着,她根本就挨不到进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来。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喊,“溍王居然要杀十名副将!这可是为我们溍国立下过汗毛功劳的将士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十名副将可是犯了军纪,居然敢绑架主帅,致使这次溍国战败。”
……
马摘星登时清醒了过来,来不及梳洗一番,便径自奔了出去。只见客栈里的人纷纷往外面跑去,她又急急忙忙的顺着人流而去。
溍王要杀那些副将了,那疾冲怎么受得了!
她大病未愈,又被那些赶着看热闹的人,推搡夹击,顿时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来到了泰元城的行刑台,却只能眼眼巴巴的站在人群里,遥望着高处跪着的十名副将,以及跪在溍王身边求情的疾冲。
马摘星知道会发些什么,但当这些场景真实的摆在自己的面前时,才发觉自己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她曾以为自己拥有上帝的视角,知晓所有人的命运,就像在打一场必胜的游戏。可是,她错了,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突然,有人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拼命的往别处拉去。待寻了一处宽敞之地之后,她才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克朗,你要带我去哪里?昨夜你入宫之后,为何没有来回话?”
克朗神情落寞又哀伤,“世子说……溍国此次战败葬送了上万人的性命,事情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这些副将跟随他多年,此次因为他枉顾军纪,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拼命的求溍王,世子还吩咐我一定要送云姑娘回炀国。”
马摘星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吼声,“行刑----!”
高台上的疾冲整个人似山体崩塌般,顷刻便奔溃,无力的大喊道:“不要!”
然而,一排排明晃晃的长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冒着森森的寒气。手起刀落,人群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呼声,与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恐怖万分。
马摘星因为离得很远,只能看见疾冲似木头一般,双目无神的跪在原地,呆滞的看着已经倒下的十具尸体,空洞,绝望,紧紧的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比婴孩还要脆弱。
便在此时,马摘星终于受不了体内的一股气流乱窜,哇的一声,吐出满口的血腥。
克朗见状,略显慌张道:“云姑娘……你这是……”
马摘星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急火攻心而已,扶我去见……世子。”
那些副将被斩之后,溍王便离开了,围观的百姓也似逃命般的轰然退去。有人在搬运尸体,清洗血迹,疾冲便一直跪在那行刑台上,一动不动。
马摘星缓缓的走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疾冲微微侧了下身,却终究没有转过身来看她。良久之后,才淡淡道:“他们是因为我而死的,若是我听你的话,一直留在军帐里不出去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马摘星道:“不是的,他们是你的副将,跟随了你那么久,自然是不想看见你背负着不孝的骂名,所以他们替你背负了不忠,替你犯军纪,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心甘情愿,我就该理所当然吗?”
“但有些人就是如此,尽管知晓必有一死,但也愿意为此赴死。”
虽然是安慰疾冲的话,但马摘星忽然觉得自己对赴死,有了一层新的认知。她此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并不是真正的马摘星,一心只想着活命。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她觉得自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大概是觉得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多人为了疾冲回城见母亲一面,心甘情愿的赴死,是何等的荡气回肠。
然而,她却根本未有劝走疾冲,他还是旁若无人的跪着,从午时至午夜,马摘星一直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谁曾想,午夜时分,天空竟然下起了雨来。马摘星被这猝不及防的大雨一淋,浑身很快便湿透了。克朗默默的给她撑着伞,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跟三座石像没有区别。
……
恍恍惚惚间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郡主,郡主……”
她下意识的回道:“爹说了,出了奎州城我就不是马摘星了,不是郡主了。”
那人顿时兴奋道:“哥,郡主醒了,她终于醒过来了!”
马摘星一听,便觉不对劲,顿时翻身而起,却又刚好撞到一个坚硬之物。她捂着自己的脑门,痛得直吸凉气,“谁撞我呀?”
有人哆哆嗦嗦道:“郡主……是你撞的我呀,我本来想探探你还烧不烧,谁知道你一下就起身了来,我避之不及,刚好跟你撞上了。”
马摘星这才睁开眼睛,见马婧也痛得差点背过气去。两人各自揉了好一会儿脑门,才缓过了气来。恰好马峰程进了来,一见到她便毕恭毕敬,道:“郡主终于醒过来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真就无脸面对城主了。”
马摘星这才反应了过来,她居然已经回到了马家军的军营里。她顿时满脸纳闷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就在泰元城的,疾冲呢?他怎么样了?”
马峰程道:“其实……我们也很奇怪。原本以为这次炀国胜利,溍国一定会将郡主作为人质的。可是,三天前,有人将郡主送回到了距离军营三十里的地方。当时郡主浑身烧得跟烙铁似的,我们也无暇多问,便将郡主接了回来。”
马摘星喃喃道:“原来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那将军可知晓溍国三军的少帅李炬峣的状况。”
马峰程摇了摇头道:“李炬峣自决战之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溍军的队伍里了。”
顿了顿,又道:“城主传来消息,说奎州一切安好,让郡主在军营里好生待着,千万不要再回奎州去。”
马摘星点了点头,心道:“奎州安好,那就证明狼仔没有下山来了,楚魁也没有找到他。既然如此,那我便只有待在军营里,再也不过问他人之事。”
此后,马摘星便在溍炀边境的军营里生活了下来。但因为马瑛的再三告诫,她便隐姓埋名,弃了马摘星这个名字和身份,改用了云姑娘这个称呼。
溍国和炀国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再也没有爆发过战争,局势相对比较和平。但有时候,她望着远处溍国的山脉时,会突然间想到疾冲。如果按照剧集发展走向来算的话,他应该是一名闯荡江湖的赏金人了。而狼仔应该还平安的生活在狼狩山上,他们三个各据一方,若不出意外的话,此生是很难再相逢了。
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几年之后,马摘星已经彻底习惯了边境的日出日落,以及干燥的气候,和每日马家军操练的呐喊声。
这日恰好是中秋佳节,她和马婧很早便出门去往临近的小镇,采购回来了许多面粉和肉食,准备做月饼犒劳辛苦驻守边境的马家军。
谁知,刚一踏进军营,便袭来一阵令人发憷的寒意。
马峰程被众马家军簇拥着,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马摘星觉得不对劲,上前悄声询道:“马将军这是怎么了?”
奈何那人毫无预兆的呐喊了一声,“将军,您就发句话吧,我们一定要回奎州,为城主报仇!”
报仇!
听到这个字眼,马摘星都快站不住了,难不成马瑛出事了!?怎么会呢?剧集里是渤王带了夜煞去往奎州城,楚魁却命令夜煞格杀了马府全家。也就是说,即便没有狼仔,夜煞也是会有的,楚魁要诛杀马家的心思,不会因为没有狼仔便放弃。
她顿时痛不欲生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狼仔不下山,一切都会安然无恙,但这个世道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马婧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伤心,只好上前安慰道:“云姑娘,我知道你很伤心难过,但城主曾经有令,不允许你回奎州城。”
马摘星道:“斯人已去,我连回城奔丧都不可以吗?我偏不信这世道能容鬼魅猖狂,却容不下我尽孝道!”
马峰程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泪,振臂高呼一声,道:“马家军听令,咱们杀回奎州城为城主报仇雪恨!”
一时之间,风沙漫天,怒吼声似是要震裂这世间万物。
众人披星戴月的赶回到了奎州城,整个奎州的百姓都被这披麻戴孝的队伍,震惊万分,随即跟着呜咽着加入到了队伍里。马摘星身着一身素衣,领着众人杀气腾腾的往马府的方向而去。
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十分不忍的暗示自己,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但当推开马府大门,面对着数具黑棺,以及早已经被毁坏的马府时,她终究还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模糊了视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马婧也在一旁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只剩下马蜂程还留了丝冷静,“云姑娘,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城主,以及马府众人入土为安。”
马摘星无力的点了点头,对着黑棺扣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身后众人也跟着扣头不止。
突然,她在不经意间察觉到有凌厉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她顺着那人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在一众伏地跪拜的人群里,有四个人直挺挺的站着,其中一人身着黑袍,整张脸都被遮盖着,看不清全貌。
而站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马摘星全都认识。分别是文衍,海蝶,墨霄。如此说来的话,那穿着黑袍的人,难不成会是渤王!?
马摘星顿时呆愣在原地,怎么可能呢?狼仔应该好好的呆在狼狩山才对,怎么会变成了渤王!?不会的,不会的!
马峰程察觉到她不对劲,便上前询道:“云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马摘星充耳不闻,倏地起身朝着那四人走去。明明他们就离得不远,但她却觉得犹如跨越了万里山川,终于走到那四人面前,她却觉得已经花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颤抖着双手,指着那黑袍遮面的人,道:“是你……是你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