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以来的第四任地委书记上任,这一次,阿克苏再次延续了人走政不熄的优良传统,新任地委书记接过接力棒,提出把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继续向南延伸的决定,启动实施了柯柯牙荒漠绿化三期工程,制定优惠政策鼓励非公有制经济参与荒漠绿化。这一任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建成了一个长20千米的绿色屏障,完成绿化面积2.2万亩,有效阻止了沙漠对城市的侵害。
同年,林盛华光荣退休,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天天待在家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舒坦的。他跟树打了一辈子交道,退休离开了岗位,离开了那些他心爱的树,他丝毫没有感受到退休安享晚年的快乐,反而每天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吴霞见状,安慰他要适应现状,年纪大了就从岗位上退下来,好好休息,含饴弄孙,别再操心工作上的事了,好好陪伴家人。
可林盛华哪里是能闲得住的人,种树这件事是刻进他骨髓里的执着。
好在新任地委书记上任,依旧延续了前几任地委书记的绿化梦想,继续大力搞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并且返聘林盛华为柯柯牙绿化工程顾问,这下林盛华又有事可做了,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容顿时变得笑逐颜开。见他这副老小孩的模样,吴霞只能叹口气,随他去了。
吴霞和林盛华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人生道路,现在到了晚年,她只盼着丈夫心情好、身体健康就满足了。至于退休后继续返聘,在工作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只要林盛华自己愿意,她就不反对。
而黄家却迎来了噩耗。
黄鸣刚退休不久,就查出患上了肺癌,如今已经到了晚期。
朱静梅悲痛欲绝,黄玉兰同样万分难过。
可几经辗转治疗,甚至远赴上海求医,依旧没能挽留住黄鸣的生命。
生命的最后时间,骨瘦如柴的黄鸣主动要求回到家中。
他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时刻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离开的。
朱静梅和黄玉兰作为黄鸣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也是他最亲的亲人,决定尊重他的意愿,将他接回了家中。
黄鸣看着悲伤的妻子和女儿,反倒笑着安慰她们,让她们不要难过。
他生于东海之畔的繁华都市上海,在那里度过自己了的童年、少年以及短暂的青年时期;他扎根于西北边陲小城阿克苏,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到两鬓斑白的老年,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在这片土地上娶妻生女,安了家。
他在这片土地上工作生活,扎了根。
而现在,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远方是回不去的故乡,脚下的土地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的根,他的家都留在了这里。
黄鸣对妻子朱静梅和女儿黄玉兰说:“带我再去看看柯柯牙吧,看看柯柯牙的林带,看看那些当年我亲手种下的树。”
这是黄鸣的心愿,朱静梅和黄玉兰帮他穿上厚实的衣服,戴上帽子,联系了一辆汽车,一家人来到柯柯牙。
汽车沿着柯柯牙的道路缓缓行驶着,黄鸣靠着车窗,目光留恋地望着路旁一棵棵挺拔的白杨树。
年轻时,他曾满怀激情地说要到边疆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而今,他用一生践行了当初的誓言,就像一棵杨树,扎根在了这里。
现在,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了。
从柯柯牙林带回来后,黄鸣叮嘱妻子和女儿,等他去世后,丧事简办,遗体火化,不修墓,不立碑,骨灰撒进柯柯牙林带里。
朱静梅和黄玉兰虽然很悲痛,但还是决定尊重父亲的遗愿,因为她们知道黄鸣对柯柯牙感情很深,内心深爱着这片林带。
以前他身体好的时候,每年两次的植树大会战,一次都没有落下过。每次去柯柯牙植树,都是高高兴兴地去,高高兴兴地回,提起柯柯牙脸上就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与自豪。
平时聚会闲谈,他总要说一说自己在柯柯牙种树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休息的时候,他更是经常骑着自行车往柯柯牙林带里钻,挖野菜、捡蘑菇,每次回来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柯柯牙林带早已成为了他心中的乐园。
黄鸣日渐枯竭的身体渐渐衰败,他的灵魂却会化作自由的风,穿梭于柯柯牙的林海中。
黄鸣去世后,朱静梅和黄玉兰遵照黄鸣的遗愿,强忍悲痛,简单办完丧事后,在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早晨,将他的骨灰撒向了柯柯牙广阔的林海……
从此以后,眷恋着柯柯牙的人变成了朱静梅。
那里有她的丈夫,她携手一生、最挚爱的人。
每当她思念丈夫了,就会来到柯柯牙,在林带里走一走。
耳畔听着鸟叫声、虫鸣声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丈夫正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阵微风吹过,像是丈夫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般。
朱静梅渐渐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在她看来,黄鸣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这世上,留在了柯柯牙的林海中。
她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她百年之后,也要像丈夫一样,将骨灰撒在柯柯牙林带里,与林带融为一体,追寻丈夫的灵魂,与他在林海中团聚。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人新生,每天也有人死亡,死生交替中,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
甘志强一家虽然靠着种果园挣上了钱,彻底在柯柯牙安下了家。
可他们也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弊端。
柯柯牙果园里种出来的香梨和苹果,口味好、品质佳,可是由于阿克苏地理位置偏远,缺乏销售渠道,水果往往卖不上好价钱。
价贱伤农,毁坏的是林果业的根基。
甘志强不甘心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苹果被贩子低价收购,或是烂在果窖里,他一咬牙,决定买一辆卡车,自己将苹果拉到北疆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