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一阵剧烈的马蹄声打乱了古道旁小酒馆的清幽。
几名大汉簇拥着走进酒馆,人未进,声先到。
“李老头,上酒!”
闻声,老人赶忙上前招呼。
十几名土匪模样的人风尘仆仆,先后进入酒馆,分坐在两桌。
老人小跑着为这群凶神恶煞,端肉倒酒,忙得是不亦乐乎。
不过,老人毕竟年龄大了,手脚难免慢了,有些性急的,索性自己去拿酒喝,轻车熟路,毫不见外。
“冯先生,有些日子不来了!”
老人陪着笑,为一歪嘴的汉子倒酒。
这人绰号冯歪嘴,大家都叫他歪爷,是一名驯化者,嘴歪人邪,驯化了一群稀奇古怪的蛇虫鸟兽,在十黑城这地儿,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歪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不快。
“李老头,我问你,今天有没有两个女子来你这里,或是……路过?”
“其中一个长着一对狐狸耳朵,挺漂亮的,你仔细想想。”
老人站在旁边,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摇摇头。
“没见过。”
歪嘴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愤怒。
“邱胡子那混蛋,连个女人都抓不住,害的老子大晚上跟着在这儿受罪。”
“歪爷,要不我们随便意思意思得了,反正是那邱胡子把人放跑的,我们也没什么过错。”
歪嘴旁边一个尖耳猴腮模样的青年,探着头提议,颇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架势。
“屁话!”
歪嘴一巴掌扇在青年脸上。
“这地儿是他邱胡子一个人的?”
“人抓不回来,都他娘的跑不了!”
青年捂着脸,缩在一旁,不再言语,暗自悔恨,有酒不喝,有肉不吃,偏要嘴贱,给人当出气筒,这下爽了。
歪爷出了气,依旧愤愤,又对着老人问道:“那有没有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灰头土脸,也不知是疯子,还是乞丐,活像个野人似的家伙?”
说着歪嘴拿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对此似乎并不抱希望,只是随口问问,可这一问,却让老人脸色一僵,有些苍白。
歪嘴瞥了眼老人,看老人面色古怪,目光一闪,赶紧追问:“你见过此人?”
老人只是个普通人,一辈子本本分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胆子很小,跟前这凶人两眼一睁,吓得他直打哆嗦。
老人一楞,摇摇头,连忙解释,“不,我没见过这人,冯先生,我真没见过。”
说谎这事儿,老人很不在行,脸上一阵惨白,还偷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富贵。
歪嘴心细,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扭头看向角落里同桌吃饭的两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两个,过来。”
摇曳的火光里,两人忽明忽暗。
歪嘴身旁一小个子凑过来提醒道:“老大,这人好像是夜鸦!”
歪嘴眯眼细瞧,看不清楚,索性起身来到两人跟前。
“还真是你,脱了黑袍子,差点没认出来。”
夜来毫不理会,继续吃饭。
歪嘴又瞥了眼旁边的富贵,问道:“你是谁?有点眼生啊!”
富贵见夜来神色从容,根本不搭理歪嘴,而歪嘴似乎有些忌惮夜来,两眼轱辘一转,来了主意。
“老大,这人没大没小的,要不,我来教训教训他!”
富贵恶声恶气地装模做样,惹得歪嘴一阵狂笑。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敢教训你歪爷!”
富贵闻言跳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毫不示弱,“怎么,不服啊!”
夜来心里一阵偷笑,不过也有些顾虑歪嘴的身份,冷哼一声,“富贵,坐下。”
富贵头歪歪,痞子无赖似的,慢慢坐下,双眼始终盯着歪嘴。
歪嘴觉得富贵愣头愣脑的模样又是可气又是好笑,要是放在平常一定会给他些苦头,让他尝尝自己蛇虫的厉害。
可眼下他还要连夜寻找长着狐狸耳朵的姑娘,还有邱胡子口中的野人,况且夜鸦实力强悍,他也不想轻易招惹。
思来想去,歪嘴袖子一甩,回身招呼手下,“都吃饱了吧,快走,要赶在那两个女娃逃出十黑城前把她们抓回来。”
一行人说走就走,闹哄哄的拥出酒馆。
歪嘴临走随手扔给老人一些银子。
老人躬身欢送:“冯先生,下次再来。”
众人走后,富贵哈哈大笑,夜来白了他一眼,显得有些无奈。
老人长舒口气,在两人桌子旁坐下来,仿若死里逃生一样。
“对不起,老先生,让您受惊了!”
富贵收敛起笑容,对着老人拱手,赔个不是。
老人此时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强挤出个笑容,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刚才若不是富贵机智,自己怕是要害了这个年轻人啊,对此老人深感自责。
“刚才冯歪嘴所说的女人应该是风铃吧?”夜来脸上露出些许担忧。
富贵点点头,“我为那丫头舍身赴险,她倒好,头也不回就跑了,下次再看到她,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
夜来一脸无奈,“我是说,要不要去帮帮她?”
富贵扬了扬手,“那大胡子追着我跑了一天,歪嘴这些人也是成事不足,放心吧。”
夜来点点头。
稍作沉吟,富贵问道:“夜来,你现在不会也成了这十黑城的土匪吧?”
富贵看刚才那歪嘴土匪对夜来有些忌惮,还以为夜来也当了土匪,这才发问。
夜来一向话少,只是摇摇头,并不解释。
旁边老人倒是个热心肠,过来给富贵一一道来。
“这位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赏金魔法师,不是土匪。”
听到赏金魔法师这个称谓,富贵有些茫然,老人继续给他解释。
“十黑城的存在对于桃源来说就好比是那药引子,将那些被律法和规矩束缚的恶念和贪婪都引了出来,所以这两年桃源的凶匪才会越来越多。”
“犯了罪算个啥,大不了去十黑城,现在很多人都这么想,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老人一声叹息,继续说。
“十黑城没人管,所以犯了错就往这里跑,可那些被残害的人哪能轻易放过他们,也咽不下那口气啊。”
“有人就出了主意,发布悬赏令,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招确实好使,没多久就有魔法师过来清除了一小批罪人,这些魔法师就被称为赏金魔法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赏金魔法师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恶人的泛滥。”
富贵点点头,曾经的朋友并没有走上歪路,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一阵沉默后,富贵问夜来。
“信院现在怎么样了?”
夜来眼神透出些许惆怅复杂,开口说道:“没了!”
“没了!”
富贵大惊,急忙问:“怎么回事?”
夜来理了理思绪,开口说道:“王施行军制,将学院和魔法师工会合并到军队中管理。”
“你走后不久,慕枫长老带着圣旨接管了信院,老师和学生大多从了军,一小部分偷偷离开,仲尼长老和莫阵老师则被赶到了信牧原,说是养老,实际上就是变相囚禁。”
富贵听着夜来的陈述,心头燃起一股股怒火。
回想当年,仲尼长老和莫阵老师命令自己离开信院,去魔雾山修行,而且再三嘱咐,没个三五年不要回来。
这么一想,两位老师应该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所以才强行让自己离开。
而且,当年仲尼长老告诉自己,自己似乎存在一种很狂暴的性子,在绝境中就会爆发出来,王城一战是这样,当年和风铃,云燕遇险时也是如此。
只是当时仲尼长老觉得这事不宜声张,所以才会声称是自己救下的三人,实则却是富贵生撕了那鬼灵。
这种癫狂暴躁的性格爆发出来,虽然战力可以猛涨数倍,不过对自身的损伤也很大,似乎是在透支生命,前面两次爆发之后,富贵都睡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仲尼长老让富贵去魔雾山修炼,一来可以躲避信院的变故,二来就是让富贵磨练心性。
三五年内不准回来,可如今三年已过,信院发生了这么多事,富贵想着怎么也要回去看一看。
“夜来,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信院?”
夜来点点头,自己经常回去,轻车熟路。
说走就走,富贵夜来两人拜别老人,连夜赶路。
一路上,富贵问了夜来很多老朋友的去向。
明渊当年跟着花自若去了花院,想去那里寻找复活墨彩的方法,虽然连花自若对此也只是摇头叹息,可明渊就是死心眼,一心要救活墨彩。
乐清自从带着月神殿的小姑娘回去侯府之后,就再没出来,听说因为乐雅康复,他居首功,乐侯已经原谅了他。
风铃成了镖师,经常押镖穿行在十黑城。
江河跟着慕枫长老一起进入银甲军,混的风生水起。
而因江河的地位,云不知也没办法阻止他对云燕的纠缠,索性将云燕送了出去,至于送去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墨染和墨馨姐弟在王城战后失踪,没多久,钟离长老和烦聚也先后失去了音信。
想着曾经的老师,朋友天各一方,富贵心中升起一阵凄凉,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