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文睡到中午才醒。
傅亭玉不能问的再多了,她对蒋独立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朋友权限,再问下去该露馅了。
傅思文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伸展双臂,活力四射。
傅亭玉感慨道:“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傅思文挥挥手,“我去上班了,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吃过午饭,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傅亭玉从牛圈走到门外的广场,又从广场走回来,站在牛圈外面数数,数了半天,数不清楚,问道:“爸,咱家现在有多少头牛?”
傅林骄傲的道:“大牛小牛加起来共六十三头。”
傅亭玉惊讶道:“这么多吗?”难怪她数了半天数不过来。
中午阳光毒辣,傅林为了避免阳光的暴晒,决定四点去放牛,这段时间他可以小憩一会儿,到了四点,阳光不那么晒人了,傅林悠悠醒来,带上满满一壶水跟豆豆一起出发了,牛群一走,傅亭玉更加无聊,蹲在外面的土坡上拿根树枝掏树下的蚂蚁洞,玩的不亦乐乎。
为了给牛群准备过冬的草料,黎淑英每天推着生锈的三轮车割芦苇,一车一车的推回来摊在广场上晒干,整个广场成了芦苇的海洋,为了防止新鲜的芦苇发霉,她把芦苇捆起来,像士兵一样层层摞在一起,保证芦苇缝隙间能够通风,新鲜多汁的芦苇经过夏日阳光的暴晒,一点水分都没有了,叶子薄如纸,边缘却极其锋利,整个广场宛如一座芦苇山,微风吹过,晒焦的芦苇叶子沙沙作响。
确定这玩意儿能吃?
傅亭玉疑惑道:“妈,你割这么多芦苇干啥,都晒干了,一点营养都没有,牛吃惯了嫩草,肯定不愿意吃这些枯草。”
黎淑英道:“冬天没有草了,趁现在多准备点,留着冬天喂牛。”
傅亭玉悻悻的不说话,继续掏她的蚂蚁洞。
黎淑英把家里的活干完,拿起镰刀推着平板车准备去河边割芦苇,割回来的芦苇晒干,冬天能省不少饲料钱,她见傅亭玉实在闲的发慌,指挥道:“你去汪凤梅家买提卫生纸回来,咱家没纸了。”
傅亭玉道:“我不去,我讨厌她。”
黎淑英蹙眉,道:“快去,家里没有卫生纸了!”
傅亭玉心不在焉的答应几声,看着手下的蚂蚁洞,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受待见了,她刚回来的时候爸妈前呼后拥的迎接她,这才几天啊,就看她哪哪都不顺眼了。
傅亭玉有些犹豫,拍了拍手上的灰,拿了钱往蒋独立家的方向走。
傅亭玉不喜欢汪凤梅,心想她要不是蒋独立的妈妈该有多好,而且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汪凤梅似乎也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是显而易见的。
傅亭玉从小时候就怕汪凤梅,见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汪凤梅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性格强势霸道不苟言笑,半边脸有青紫色的胎记,更加骇人,皮肤松弛黯淡,比她脸色更黯淡的是她的坏脾气,浑身上下被岁月磨练的满是戾气,好像看谁都不顺眼,傅亭玉厌恶之余有些怕她。
汪凤梅在她认识的长辈之中算最有学问的了,能教初中数学,小时候傅惜玉常常向汪凤梅请教,汪凤梅也乐意传授,傅亭玉从来不去她家,一来她数学很好,不需问人,二来,她不会甜言蜜语,不讨长辈欢心,第三,她不喜欢的人,她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傅亭玉小时候见到汪凤梅从不喊她阿姨,直接无视,掉头就走,她觉得值得尊敬的人应该像课本上说的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惜这样的圣人少之又少,她不喜欢满身铜臭味的凡夫俗子,他们之间真是天生的宿敌啊。
好在汪凤梅不是她妈,他们不用生活在一起。
傅亭玉走了一路,遗憾一路,心想她不是蒋独立的妈妈该多好,将来她如果嫁给蒋独立,那么汪凤梅就是她的婆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汪凤梅肯定是个恶婆婆,想想就头痛。
想着想着,傅亭玉来到一处绿色的大门前,不知是不是家乡的习俗,门后有一堵砖墙,遮挡了她的视线,从外面看不到院子里面的情况。
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大铁门,门上生锈的合页“嘎吱嘎吱”作响,这是她第二次走进这个院子。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机器零件,院子里漫天的碎纸屑像柳絮一样随风飞舞。
傅亭玉每次路过蒋独立家门口她恨不得快速逃走,走进院子,墙角堆放着跟墙头一样高的破铜烂铁,应该是从什么机器上卸下来的,有些铁棍比她的胳膊还粗,纸质卷筒横七竖八的铺满院子每个角落,包装成箱的卫生纸整齐的码放在仓库,满地的碎纸屑跟雪花一样四处飘荡。
虽然不喜欢汪凤梅,可不得承认她很有生意头脑,开始的一个小作坊,变成现在颇具规模的大厂,她租下来一整排平房,当做工厂,虽说一大队的租金便宜,可一排平房的租金不是个小数目,平房和院子打通用来堆放货物,空出东边三间房子供人居住,其他房间当做加工厂,里面有新买的造纸机器和印花机。
傅亭玉看见厨房双开门的大冰箱,亮晶晶的抽油烟机,院子里停放的白色轿车,心道,有钱。
小时候放学,每次从蒋独立家门前路过,她都看见汪凤梅拿着扫帚追着蒋独立打,弄得她心里都有阴影了,时隔多年,这种影响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
傅亭玉思忖着见了汪凤梅,该不该喊她一声“阿姨”,毕竟汪凤梅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如果不喊,多少有些不礼貌,可是她实在喊不出口啊,心道:我又没吃她家米,怕什么,买了卫生纸立马就走。
傅亭玉蹑手蹑脚的往院子里走,墙角的铁链子上栓了一条大黄狗,大黄狗看见了她,既没叫,也没有上前咬她,大概觉得她没有什么威胁,奇怪的是院子格外安静,她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轻声喊道:“你好,有人吗?”
过了半晌没人回应,如果家里没人,大门没锁,如果家里有人,却没人回应,真是怪事。
傅亭玉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蒋独立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蒋独立去外面上厕所了,住平房上厕所不方便,还要去附近的公共厕所。
他看起来刚睡醒的样子,衣襟大敞,右手拿了卷卫生纸,头发凌乱,左侧的胳膊上缠了一圈绷带挂在脖子上,对傅亭玉咧嘴笑了笑,看起来精神不错,不像个病人。
傅亭玉咽了咽口水,忐忑道:“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你不是在医院吗,我不知道你在家。”
蒋独立随手把卫生纸扔到地上,“我刚从医院回来,医院那种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我受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包扎好伤口就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你要是知道我在家就不来了吧,还愣着干嘛,进来吧。”
说罢,做出邀请傅亭玉进屋的姿势。
傅亭玉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妈让我来买卫生纸的,买完我就回去。”
蒋独立眉头微蹙,抬起缠满绷带的胳膊,“你就当照顾一下病人的心情,我都伤成这样了,连上厕所都困难,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快扶我进屋,我的头有点晕。”说着做势往傅亭玉身上靠。
傅亭玉来不及多想,忙扶着蒋独立那条没受伤的胳膊,道:“你小心点,不要碰到伤口。”
蒋独立低眉顺眼道:“哦。”
蒋独立的房间比女孩子的还干净,床单铺的整整齐齐,书桌靠窗摆放,上面全是从摩托车上拆下来的零件,运动鞋整齐的摆在床下,平时穿的衣服挂在门后的钩子上,虽然是男孩子的房间,却有一股浸人心脾的清香,蒋独立身上从来没有男孩子那种臭汗味。
她把蒋独立小心翼翼的扶到床边,蒋独立坐在床沿上,直愣愣的看着她,傅亭玉有些不安,退了一步,他们前些天大吵一场,现在见面,着实尴尬。
蒋独立说了很重的话,既绝情又伤人,当下蒋独立伤势不轻,傅亭玉这个时候不会跟他计较的,她退回门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蒋独立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一把拽住了她,皱眉道:“我口渴,想喝水,你帮我倒杯水,杯子就在客厅的桌子上,水壶也在上面。”
要求合情合理,傅亭玉没有推辞,她来到外面,发现两个暖水瓶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用来烧水的电水壶,她去厨房接满水,把水壶插进底座,回屋对蒋独立道:“暖瓶里没有水了,我用电水壶烧水,你先等一会儿吧,等会儿水开了你记得把水壶拿下来,我先走了。”
蒋独立蹙了蹙眉,伤口仿佛很痛的样子,“我只有一条胳膊怎么倒水,你等水开了再走,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傅亭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点点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看到蒋独立胳膊上缠绕一圈一圈的绷带,垂下眼睑,“你现在还疼吗。”
蒋独立挑了挑眉毛,道:“缝了十四针,你说疼不疼,我都快疼死了,你过来看看,站这么远干什么,陪我说说话。”
傅亭玉站着没动,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闪烁的目光和蒋独立的对上,忽然觉得有点热。
蒋独立靠在床头板上,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屋子大部分空间,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伸手对傅亭玉道:“过来。”
傅亭玉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你是怎么受伤的,我听傅思文说是被机器上的刀片弄伤的,机器上怎么有刀片?”
蒋独立笑着往她身边挪了挪,用没受伤的手比划着,解释道:“我准备把卷轴扛到机床上,用刀把长长的卷轴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切成家里平常用的卫生纸大小,我刚刚把卷轴放上去,不知谁动了机器开关,切纸刀就落了下来,好在我躲的及时,不然整条胳膊就废了,等我感觉到疼的时候,胳膊就被刀片划了一条长长的口血子,你没见那场面,可谓血流成河了,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哈。”
他说的绘声绘色,傅亭玉听的胆战心惊,想想就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蒋独立那条受伤的手臂,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蒋独立抬头看了她一眼,傅亭玉忙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小声道:“你下次要千万小心。”
沉默半晌,忽然听到外面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
傅亭玉缓过神来,“水开了。”
蒋独立垂下眼睑,淡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目光迫切,傅亭玉还没来得及起身,他突然倾身,嘴唇势不可挡的覆了下来。
甜甜腻腻唇齿交缠,不知过了多久,傅亭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靠,后脑磕到墙上,蒋独立一手搂住了她的腰,仿佛有一条蛇紧紧的缠住了她,越缠越紧,她想要逃开,蒋独立反而搂的更用力了,她只好把双手抵在胸前,双唇紧闭,木讷茫然的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一次区别之前的吻,之前好像在试探,这次蒋独立的接触不再克制,更加大胆,带着一股山崩海啸的破坏力,他的唇一寸寸的划过她雪白的肌肤,从面颊,脖颈直到锁骨,那是一片异性从没触碰过的禁地,她被吻的浑身软弱无力,快要不能呼吸了,好半晌才推开他。
蒋独立突然大叫道:“啊,别碰。”
傅亭玉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说了声抱歉,四目相对的刹那羞红了脸。
傅亭玉本想待几分钟就走,哪知这一待就走不掉了,推开蒋独立,道:“我要回家。”
蒋独立拽着她的手腕,道:“哎哟,我胳膊疼。”
闻声,傅亭玉停下手上的动作,发现自己抓着他胳膊上的绷带,一阵愧疚,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忙问道:“碰到你的胳膊了,没事吧。”
蒋独立倾身过来,“有事。”
香雾氤氲,很热,容易让人进入幻境,傅亭玉滚烫的面颊让她真切的意识到这不是幻境,没有震惊,没有逃避,有的只是不知所措和呼吸困难,她并不讨厌。
蒋独立从她眼中得到了答案,她欲开口说什么被他封住了。
蒋独立的唇温柔的贴着她的,手掌顺着她的肩头往下滑,她的身体像猫一样柔软,带着少女的娇羞,气息如兰,颤抖的身体让他更加欲罢不能。
他是个正常年轻的男子,他寻到了她的唇,舌尖轻轻的顶了进去,他们身上穿的不多仅隔着一层薄衣,当他的舌头探进去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傅亭玉被动的接受着,她总算知道上次他说的“把嘴巴张开”是什么意思了,十几年来第一次她发现舌头除了吃饭说话还有这种用法,舌尖碰触舌尖,她所有的意志力已经溃不成军了,之前的那些道德素养倏然而逝,她想,原来接吻的时候真的碰不到鼻子。
多年来她一直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她想如果不能在一起,哪怕天天见面也是好的,现在他们都已经不能满足看的见摸不着的状态了,他强壮的身体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仿佛想把彼此融合。
蒋独立的唇在她的上面吸吮着,捧着她的面颊,将她的后背抵在墙上。
这样的触碰,他在梦中排练了好久,低首吻过她粉嫩雪白的脖颈,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使劲的吸吮,手掌在脸颊上滑过,透过柔软单薄的衣衫,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真想完完全全拥有这个人。
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大手滑到胸前,单手解她衣服上的纽扣。
傅亭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身体猛的往后倾。
蒋独立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拒绝,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深邃的眼眸费解的看着她,有点像猫盯着洞里的老鼠,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跑不掉了。
傅亭玉迷茫的看着他。
蒋独立捏着她的下巴,莞尔一笑, 声音带着诱惑的味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你并不讨厌我这么做不是吗,你从来没被人亲过,你喜欢我,你就承认了吧,我不是傻子,你每次跟我说话,不超过一分钟脸就会红,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亲你你会不会晕倒,事实证明你比我想象的坚强,恰巧,我也喜欢你,被喜欢的人亲,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傅亭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既不敢看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蒋独立深深的看着她,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了,什么家庭背景,什么父母之命,什么门当户对,都是狗屁,你不用担心,我喜欢的是你,你这个人。”
傅亭玉脸上还残留大片的赤红,她是那种喝酒都不会上头的人,现下脸上的红晕迟迟无法散去,就好像犯了错想要赖账,结果却证据确凿,想抵赖都不行。
“可是……”她低声道,“你以前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见面就跟我吵,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你突然做这些,我还没反应过来。”
蒋独立噗嗤笑了出来,“傻瓜,咱们刚见面你才多大,我没记错的话十三是吧,那时我家刚搬过来,我得慢慢让你长大不是,你那么小,我怎么敢对你下手,光是你弟就能杀了我,你现在长大了,我就没有顾虑了,我之前问你,你都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有,谈一个呗,跟我谈恋爱保证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这样的你还犹豫什么,怎么样,谈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