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婚的时候，一鸣已经不是个时刻需要妈妈贴身照顾的小孩子了。我当时又要管工厂，又要管他学习，他还被爸爸潜移默化地灌输着我是只知道赚钱的坏人的那套，故意不好好读书来气我。我这个病，恐怕有一半是被那段日子给憋出来的。”
“当初就应该不要为了一鸣勉强装作还没离婚，更不要抢他的抚养权，就让他跟着郑聪去过。我大可以集中精神搞事业，那些年如果我能更好抓住机会，今昔内衣早就上市了。”
“他爹能为了孩子装多久呢，狗改不了吃屎的，一鸣又不傻，很快就会明白他爹是什么样的人，等明白了，迟早会回来找我，就算开始自尊心强不肯认错，我多给点甜头，他总会领我的情，至少不会搞成仇家的模样。男人都是最慕强的，社会会教给他父母中哪个才是值得依靠的，他会懂得我的难处。”
杨敏敏安安静静听孟胜男说完，她承认这话听着残酷，却是有道理的：“孟总，你和我聊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们女人好像有着天生的弱点，容易被感情影响决定，在这方面我们要向男人学习，要理性，要计较现实利益。”
原来兜了一大圈，还是要转到这上面来，杨敏敏笑：“行了，孟总，你就直说吧，愿意给我开多少钱离开郑一鸣？”
孟胜男笑：“你误会了，这年头连电视剧都不会这么拍了。敏敏，你上一个男朋友也比你小吧？”
杨敏敏点头，她查过她，没什么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很能理解，你这样能干的、强势的女人，往往容易吸引小一点的男人，心理学上说，人的爱情选择总是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妈宝男想再找一个妈妈，能够延续幸福的经验，而有个特别不好的妈妈的男人呢，也想找一个妈妈，能弥补曾经的遗憾。一鸣是后者，你发现没，我和你有些像。”
杨敏敏一怔，或许吧，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感情有了就是有了，分析出这样的来龙去脉也伤不到她。
“当然一鸣对你也不光是这样，还有同病相怜，你们两个的父母缘都太浅，吃过差不多的苦的人，总能互相理解一点，能遇到了，也是缘分。”
杨敏敏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对的，她和郑一鸣的确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彼此理解。
“所以你们现在是拆不散的，你们要互相喜欢就谈着呗，我不会花冤枉钱。”
杨敏敏彻底被孟胜男搞糊涂了：“你的意思是支持我们？”
“怎么可能，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正大光明告诉你，我反对。你告诉郑一鸣，如果你们结婚，今昔内衣不会交给他。女人能美到几岁？男人能为了女人牺牲多少钱？感情最好的时候觉得值得，会一直觉得值得吗？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他有点天真，但也不是完全不实际，当初说是为了吴佳妮回来找我，其实穷日子他自己也过怕了。他已经尝过有钱的味道，不会忘掉的。按照他的性格，现在肯定会选你，他在这段感情上牺牲那么大，你总也要感动的，吵架都不能理直气壮。再过几年他就该成熟了，感情嘛，我有经验，最好的时候总会过去的，他是可以后悔的，母子关系永远不会改变，敏敏啊，到时候你就被动了。”
杨敏敏咬了咬嘴唇：“你是想劝我现在就放弃？”
孟胜男气定神闲：“我还没这么自大，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结果呢，根本不值得，天底下男人大概就没一个值得的。我是觉得你可惜，给你提个醒，梦总要醒的，有个心理准备，以后不会太狼狈。”
杨敏敏沉默了一会，也笑了：“孟总，郑一鸣的确了解你，你真是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什么提醒我，你是给我和他埋个雷，你知道我不会忘了你这些话，以后最开心的时候，也会害怕会有分开的一天。我会焦虑，会怀疑，会非要他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杀人诛心，你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让我们以后过不好。”
孟胜男点头：“人越害怕越会动作变形，你别以为你能干厉害就能不受影响。”
“就像你当年一样吧，郑一鸣的爷爷奶奶当初也是这么对付你的吧？”
孟胜男眼色一冷：“说句客观的话，你没有资格和我比，我能赢，你赢不了。”
杨敏敏哈哈大笑：“你儿子到现在都不肯和你一起吃顿饭，你管这个叫赢？孟总，你太不了解你儿子了，你以为他恨你什么？只是恨你对不起他爸爸吗？他都告诉我了，他爸爸是赌徒，他爸爸骗走了我父母的钱，他支持我报警去抓他，他明白他爸爸不值得同情，但他还是恨你。他恨你，因为你把什么都当生意做，你到现在还觉得死死攥着钱就能买回他，想得好美。”
孟胜男挥挥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累了，我们走着看吧。”
杨敏敏却不肯走：“孟总，你想过没有，如果哪天郑一鸣想通了来找你，你能信得过他吗？你已经老了，总要把今昔内衣交出去的，以你的自私，大半辈子的心血不给儿子，你还能给谁？到那天你会不会怕，怕他是韬光养晦委曲求全，等大权在握了就架空你？这套你应该很熟，他是你儿子，他会学得很快的。你觉得他善良、心软、没用，是不是？当初你和他爸爸刚认识的时候，未必也是现在这样的吧？孟总，你以为就你会埋雷吗？我也会的，不光现在给你埋，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会给他埋，就算以后真的分开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做到让他不埋怨我，埋怨你。”
孟胜男靠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杨敏敏起身：“我先去工作了。”
孟胜男说：“你说个数字。”
杨敏敏哈哈大笑：“什么年代了，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孟总，我现在挺喜欢郑一鸣的，他也挺喜欢我的，说实在的，本来我还真有点怕你，今天和你聊了，我倒是觉得不用想太多，先恋爱先享受。孟总，你别着急去买儿子的爱了，你先学会爱自己吧，你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啊，想起来真可怜。”
杨敏敏走到门口，回身对孟胜男说：“放心，只要你不来阴的，我不会和他多嘴，不是怕了你，是不想他难受，他有这样的父母，已经够可怜的了。”
杨敏敏踩着斗志昂扬的脚步回的办公室，觉得自己能ko10个倪望月。
郑一鸣立刻凑上来问：“她说了什么？过分吗？”
“暂时保密。”
“为什么啊？肯定是很过分的，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你要相信我。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才不肯告诉我？你告诉我吧，我们一起面对。”
“你很烦诶。等我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你。”
“我是担心你啊，你说吧，你不说我心悬着什么都做不了。”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真的。”
“我的命好苦，好不容易挑了个男朋友，结果是个废物。”
郑一鸣本来抓狂得不得了，听到这句一时乐疯了，抓住杨敏敏的手：“你真的愿意？”
“现在是愿意的，如果你太废物了，随时会后悔。”
郑一鸣抱住杨敏敏，小鸡啄米似的在她脸上亲：“敏敏，你……我……我太开心了。你不会后悔的。”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郑一鸣的工作效率爆表，准时下班和杨敏敏手牵手回了家。
电梯里，同事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只有小赵是破罐子破摔了：“郑总监、杨特助，回家了？”
郑一鸣以前只觉得小赵聒噪，此刻却非常受用：“是啊，回家做饭去，我手艺不错，下回来我们家吃饭。”
电梯里愈发安静了。
杨敏敏出了电梯走了几步才轻声骂郑一鸣：“幼稚。”
“我就幼稚怎么了，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也没人敢打你主意。”
到家楼下，刚下车，郑一鸣又抓住了杨敏敏的手：“走，吓吓锐锐去。”
两人在楼道里还忍不住亲了几下，好容易走到601门口，谁都舍不得松开手，单手掏钥匙，耽误了好一会儿，杨锐锐听到声音过来开了门，看到两人的模样，嘿嘿一笑：“好嘛，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你们两个啊，让我操心太久了。”
郑一鸣轻轻捶了他一拳：“也没看你帮我啊。”
“我可没那么好收买，晚上吃啥？”
郑一鸣火速做了三菜一汤招呼姐弟两吃晚饭，杨锐锐吃了几口，看郑一鸣给杨敏敏夹了一堆菜，捂着眼睛：“真是没眼看，能不能吃完了等我回房间再这么肉麻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郑一鸣笑：“你习惯习惯。”
杨锐锐又吃了几口，脸色严肃说：“我有3个问题。”
郑一鸣说：“你问。”
“第一，以后我是叫你姐夫呢，还是叫你哥哥呢？”
郑一鸣很是得意：“当然是姐夫了。”
杨敏敏啐了一口：“想得美。郑大哥，哥哥，随便。”
杨锐锐朝郑一鸣看：“听谁的？”
郑一鸣笑得很白痴：“听她的，都听她的。”
“第二，如果以后你们吵架，我帮谁？”
杨敏敏脱口而出：“当然帮我啊。”
郑一鸣还是笑：“都行，反正不会吵架。”
“第三，我今晚是不是要早点睡，有没有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杨敏敏直接给了杨锐锐一个大逼斗：“你等着，再胡闹，等你女朋友上门我都变本加厉还给你。”
因为杨锐锐的这个玩笑话，杨敏敏和郑一鸣反而收敛了起来，两人睡前轻轻啄了一下就各自关门躺在床上。
杨敏敏翻来覆去睡不着，给曲畅发了微信汇报情况，曲畅很激动，立刻打了视频过来八卦了各种细节，听完之后脸色又喜又忧，张嘴说了几句恭喜的客气话。
“曲畅，你是不是担心我？”
“恩，我怕孟总不好对付，郑一鸣这个年纪，也未必能定性。”
“我不怕孟总，怕也没用，以前我怕倪望月，又有什么用呢？至于定性不定性的，什么年纪都不好说就定性了，他可能变，我也可能变，我现在想，两个人如果真的能长久在一起，肯定不是都不变，而是一起努力，配合着对方的改变而改变，求同存异，彼此妥协。”
“恩，是这样的。”曲畅脸色有些落寞。
已经晚上11点多了，杨敏敏看出曹克轩还没回家，她犹豫一下还是问了：“老曹又加班？”
曲畅咬了咬嘴唇：“恩。”
杨敏敏又问：“他最近都这样吗？”
曲畅点点头。
“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有些话想和你说。”
曲畅摇摇头：“先不用了，等我想和你说了，我找你。”
杨敏敏看着曲畅，曲畅也看着她，杨敏敏确定她已经知道了，她点点头：“有任何事情都找我，我永远都在。”
“明白，谢谢你。”
曲畅挂了视频，点开曹克轩半个多小时前发的微信：“今天回我爸妈家睡。”
曲畅刚才原本是酝酿过的，差不多了，打个视频过去。他如果不敢接，看看他狼狈之中会找什么借口，他如果真敢接，录个视频，直接逼到他认了也好，然而此刻她觉得还不是时候。
就先让曹克轩认为自己傻吧，这场婚姻她已经付出太多了，放弃了工作，忍受了两次失败的试管，未来的日子还长，要细细算好账，要拿到自己该拿的，要让背叛者承受背叛的惩罚。
她还需要时间，需要勇气，需要计划，这场仗她非赢不可。
曲畅给曹克轩回复：“好的，早点睡，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