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聪在众人的惊疑中把随身带来的箱子打开，满满一箱子金条，他笑嘻嘻地说：“孟老板，真不知道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我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处理钱的呢？我这次投资是正确的吧，金价涨了很多呢，姜妹妹要是活着该多好，她能在老公面前扬眉吐气了。”
杨敏敏惊问：“你不是骗她的吗？拿了钱买了黄金为什么不走？”
“走不了，怕她伤心，怕她的家散了，我的家已经散了，我的妹妹不能这么苦。后来她出事了，刚好我有汪九黎的身份证，他是我以前的工友，前几年生病走了，我已经换过身份证，是可以拿着这笔钱重新来过，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纠结，结果孟老板找到我了，想走也走不了咯。”
郑聪微笑看着孟胜男：“我是诈骗了，但是可以超额退赔，我会自首，可以减轻或者从轻处罚。我还要举报你窝藏包庇，这应该能算立功表现吧。孟老板，你现在的脸色，我真是坐几年牢都值得了。”
郑一鸣只觉得胸口要炸裂一般，他还在纠结该如何做，郑聪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儿子，你记住，这是我自己选的。”
郑聪打了110，他挂了电话，施施然对孟胜男说：“你我都是混蛋，这几十年，谁赢了？谁输了？我看你还是把厂子交给一鸣吧，以后怎么样，就看他的了，这孩子比我们都好，今昔内衣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堂堂正正的人手上。”
警察局、今昔内衣厂、律所，郑一鸣和杨敏敏马不停蹄奔走了一整天，回到家和杨锐锐简单交代了所有的风云变幻。
杨锐锐沉默了很久，问了一句：“我爸，对我妈，真这么好？”
郑一鸣没想到他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一点，他点点头：“恩。你以前还怀疑过？”
“我爸对钱看得很紧，我妈说过，老夫少妻，我爸这辈子都会防他，没想到，原来是个顶级恋爱脑。”
杨敏敏本来已经困极，听到这里笑了：“可不是，你妈这辈子值了。”
杨锐锐也笑：“我哥也一样，不要今昔内衣，只要你，你这辈子也值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郑一鸣：“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先把房子转回到你们名下，以后今昔内衣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得尽全力保住几百号人的生计，万一有什么，绝不影响你们。”
杨敏敏问：“怎么可能不影响我们？”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结婚啊，要扛一起扛，影响就影响吧，这种时候你别想跑，你跑不掉。”
郑一鸣拼命摇头：“这不行。本来我想，我就算不能像金万鸿那样给你风光的生活，总能给你和锐锐一个安稳的家吧，但是现在搞不好就会一屁股麻烦，我不能让你们跟我过苦日子……”
杨敏敏忽然眼神一亮，拿着手机查了一会儿，哈哈大笑：“一鸣，我才不会跟着你过苦日子呢，你赶紧谢谢金万鸿吧。”
“我谢他干什么？”
“谢他是个记仇的人。”
吴佳妮听说了孟胜男和前夫一起进去的消息，原以为肯定是郑一鸣肯定会马上来求自己，没想到和秘书预约了上门来见她的居然是杨敏敏。
吴佳妮从抽屉里找到那个葫芦玉佩挂上，看到杨敏敏进来，摸着葫芦笑：“杨姐姐，不好意思，又夺人所爱了。”
杨敏敏问：“吴小姐，我上次就想问你，你是真喜欢这个葫芦，还是因为我想要，所以你非要不可？”
吴佳妮说：“这是一回事，反正结果都一样，你抢不过我。”
杨敏敏问：“这次你抢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回事吗？就算郑一鸣真的委曲求全和你在一起，他心里没有你，他不会爱你，只会恨你，你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都信不过这个身边人，有什么意义吗？”
吴佳妮觉得可笑：“你这种loser是不会懂的。赢就可以了，赢来了再说，信不过也可以，他恨我也可以，反正你输了。”
杨敏敏点头：“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郑一鸣会这么坚决和你分手，他那时候就知道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他不是个在感情里讲输赢的人，他算计不过你，他怕你。”
吴佳妮冷笑：“算计怎么了？谁不算计？你别说你没有在金万鸿和郑一鸣之间算计过。你们这种人都差不多，算计不过别人了，就说别人是坏人，自己是好人。”
杨敏敏微笑：“吴小姐，你是真的很会算计。知道找人搞我的事情肯定会让孟阿姨警觉，就主动找她商量，给了她一条路，那条路如果她肯走，当然最方便最好。你还是不放心，又买了太阳化纤，绝了她的后路。”
吴佳妮很得意：“我知道她的脾气，如果我没给她指那条路，她肯定会怀疑我有别的后招，会查我查得更严密，买太阳化纤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是这样，吴小姐你们这种人永远都会留个后招，我输得心服口服。”
吴佳妮渐渐没有了耐心：“说吧，你想要什么？别和我说苦命鸳鸯求放过啊。”
杨敏敏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只有一句话给你。”
“说吧说吧，无非是咒我呗，说难听点，没事，我挺喜欢听的，失败者骂得越狠，说明他们越难受。”
“你交了定金的那块地不能拍，那块地的环评有问题，你去查一下就知道。”
吴佳妮呆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块地上一次就流拍了，你就不怀疑吗？这么好的地为什么会等着你？”
吴佳妮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满脸惊疑：“不可能的，我现在是要捏死你，你凭什么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杨敏敏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不该告诉你。就让你拿了地去哭吧。多爽啊，到时候你迟早总得卖了太阳化纤的，今昔内衣屁事也不会有，我们可以一起轻轻松松看你把文雅搞垮了。可惜，我不是你这样的人，你要赢可以不择手段，我不是的。不管是文雅内衣还是今昔内衣，都养活了很多人，他们背后还有很多家庭，哪家倒了都不是好事。”
吴佳妮陷在沙发里追问：“你是猪脑子吗？这个消息就这么白白告诉我了？如果我不领你这个情呢？”
杨敏敏拍了拍吴佳妮的肩膀：“那就是我看错人了，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的。佳妮，人要是永远只想着赢，会很孤独的，那种孤独，就算你把你在乎的人捆在身边也不会消失的。”
吴佳妮抬眼看着杨敏敏嘶吼：“你为什么不让郑一鸣一起来？一起来看我多不知道好歹，看你多么宽宏大量，他肯定更加死心塌地，破产也在所不惜，你能赢得更彻底，能爽死你啊！”
杨敏敏摇头：“他是真的爱过你的，他会心疼，他心疼，我也会心疼，我不要赢，真的，佳妮，我只求心安。”
几天后，吴佳妮原价把太阳化纤转让给了今昔内衣。
郑一鸣去签合同的时候满肚子问号，但忍住没有问。
临了吴佳妮把葫芦玉佩递给郑一鸣：“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杨敏敏。”
郑一鸣终于没忍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告诉她，物归原主，她收下，我也心安了，她懂的。”
眨眼已经快过年，郑一鸣回家告诉杨敏敏，曹克轩交了辞职信。
杨敏敏问：“打算批吗？”
郑一鸣说当然批了：“人家要去追妻火葬场，得成全他。”
杨敏敏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晓得是图什么去追的，曲畅不会答应他的。”
郑一鸣却不同意：“还是有希望的，你看她云游四方，每次发内容都带定位，还不是想人家知道她在哪里吗？敏敏，我知道你们是闺蜜，但这个事情你不能给她任何压力，她如果不原谅是她的决定，她要真的想原谅，也不该为了想对你交代就硬扛着。”
杨敏敏笑：“你还不够了解她，她是耍曹克轩呢。”
郑一鸣摇头：“我知道，她是在耍他，他肯定也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成全曲畅？”
“大概这样，总还能有一丝希望。人都是很复杂的，他是渣，他也是真的爱过，现在不知道算是什么，不甘心？后悔？愧疚？不管了，这是他的选择，每个人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郑一鸣的手机响了，是孟胜男的律师，告诉他孟胜男明天就取保候审。
郑一鸣一愣，律师又说：“孟总说有几句话让我帮她带到。”
律师那边显然是翻出了笔记本，他一字一句读着：“第一，我知道今昔内衣运转良好，一鸣辛苦了，不管会怎么判，我出来就把后续手续办完，以后就彻底交给你了。”
“第二，我对不起一鸣，也对不起敏敏，希望你们能够早点结婚，我没什么资格祝福，但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这种人的儿子，能有一门这样的婚事。”
“第三，不用原谅我，不用来接我。”
郑一鸣挂了电话。
杨敏敏过来抱住他：“一鸣，你想清楚了，自己选。”
浙州的冬天，冷得彻骨，孟胜男佝偻着出来，看到郑一鸣。
郑一鸣说：“我没原谅你。”
孟胜男点点头：“我知道。”
郑一鸣递给她一件羽绒衣：“上车，我送你回去，吴姐给你做了很多菜。”
孟胜男问：“你爸情况怎么样”
郑一鸣说：“没想到你会先问他。律师说还行，杨敏敏有个警察朋友也在帮忙打听，估计不会判太重。”
孟胜男问：“你以为我会先问什么？”
“文雅为什么会放过今昔。”
“这还用问？那个问敏敏问题的记者蛮有意思，爆料绍州一块商业用地环评有问题，硬就是给上了热搜，时间也选得真好，中央督察组来，拉出来一串贪官。吴佳妮本来是想拍这块地的吧？金万鸿在绍州也买过地，他知道的，杨敏敏也知道，拿这个消息做了交易。吴佳妮手够硬的，能等到这样的好机会，要么不打，打就打死。”
郑一鸣没想到她人在狱中，居然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基本正确，但不是交易，是人情，吴佳妮是自己决定放过今昔的。”
孟胜男叹气：“得亏吴佳妮肯手软。她谈个恋爱分了手，靠前男友老婆的关系还能搭上天地线。你呢？前女友想掐死你，你还放人家一马，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去了。”
郑一鸣一字一句说：“我不是你。”
“幸好，你不是我。一鸣，你让律师送过来的无缺，我一直穿着。”
两人至此再不说话，车子飞驰过浙州的街道，已经有性急的孩子在放鞭炮，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孟胜男看到郑一鸣手上的戒指，她疲惫而满足地窝在羽绒衣里，闭上了眼睛。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