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那帮地头蛇，绵城果然清净了很多。今日赶来接收绵城的驻军也到了，顾承麟也准备启程。
“主子，绵城府尹来了。”
“他来干什么？”顾承麟蹙眉，看着还在沉睡的童锦言，束好衣带就向外走。
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
顾承麟并没有完全打破绵城格局，他毕竟很快就要走的，短时间也不能熟悉绵城，找到合适的接盘者，所以府衙那帮人仍旧保留。
绵城府尹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穿着家常的土黄锦袍，并没有穿戴官服，顾承麟见状，心里转了一个来回。
“王大人是来，给本王送行的？”顾承麟并没有忌讳送行这个有些不吉利的词。
“正是正是，下官今日前来，是代表绵城——还不抬上来！”后半句显然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衙役抬着箱子鱼贯而入，总共九箱，前面八箱打开以后尽是一些金银珠宝，只有最后一个箱子里不知是什么。
王府尹还以为顾承麟必定会问那里是什么，正准备示意他屏退下人，却见顾承麟侧耳与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冲着他道：“王大人今日是公事还是私事？”
王府尹愣了一下，而后斟酌着道：“算公事……”
“那为何不着官服，不行官礼？”
王府尹呃了一声，又道：“其实也算私事……”
“那为何使唤衙役来此，为你搬这些东西。”
王府尹呃了两声，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正在此时，由里间走出一名少年来。
少年乌发高束，用海牙银冠簪了，身着雪青长袍，容貌冠绝清艳，眉眼间还带着细微的困倦慵懒。
“锦官儿，过来。”
童锦言并没有行礼，只是依言走到顾承麟身边站好——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家奴了。
谁大早晨被叫起来都会有些发懵的好吗？
“既然王大人说是私事，那你们就下去吧。”顾承麟挥手，王府尹一喜，还以为事态会按照他设想的发展，没成想他的人下去了，顾承麟的人却只走了一半。
“难得王大人有心，想将这些赠予本王——府中的锦官儿，锦官儿，你就去挑上一箱。”
童锦言啊了一声，转头就看见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和最后那个未开的箱子。
他指着那个箱子，正想问那是什么，顾承麟就点点头，道：“好，就那箱吧。其余的——赵捨，你带人，去将这些都散出去。”
王府尹目瞪口呆，他辛辛苦苦搜刮上来的油水，这位王爷说散就散回去了？
顾承麟看了一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王府尹，道：“怎么，王大人想说什么？”
王府尹连忙摆手，只说：“王爷此举英明，下官佩服下官佩服……只是王爷还没有看过那最后一箱，王爷……”
“既然王大人这么急切想给本王看这东西，那王大人就——亲自去拿出来吧。”
王府尹啊了一声，却没有动，顾承麟见状笑道：“看来王大人有诸多不舍，那就再搬回去好了。”
王府尹只得迅速将箱子打开，然后说了一句：“出来。”
出来？顾承麟好整以暇的看着，童锦言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就露出了一些……难以描述的神色。
箱子里爬出一个人，一个几近赤裸的男子，身量也就是个少年的模样，黑发披散，容貌姣好，此刻正跪在地上行礼。
童锦言想扭头看一眼顾承麟，却在半途又生生转了回去，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自己也不是——同下面这个人一样么……
“好看么？”顾承麟揽过明显神色有些落寞的童锦言，问道。
“好看。”童锦言低头答道。
“人是你挑的，就给了你。”顾承麟随意道，手掌在童锦言头发上来回摩挲，弄得他头发有些毛躁。
童锦言愣住了。
“不不不不……我我不……”
“不喜欢？”顾承麟接口道。
“王大人，锦官儿不喜欢，你自处理了吧。”
王府尹就道：“小公子既不喜，那就杀了——”
童锦言有些慌张，连忙拉住顾承麟袖子道：“别——”
“我要……我要。”
那地下的少年此刻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童锦言，脸上有些感激的表情，然后又低下头去。
顾承麟松开童锦言，起身与那王府尹一同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但仍可以隐约听得他们谈笑，不过就是些能拿到明面上的，以及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交易。
顾承麟过两天一走了之，以后自然是鞭长莫及。前几日打压也打压了，那些手段却只能一时镇住那些大小官儿，总要许些好处，匀出些利益来，再扶持几个能与地头蛇们抗衡的势力……
童锦言在这里出神，心想若是自己没有沦落至此，是不是也会跟着大哥入朝为官——还是依旧安安心心当他的纨绔。
他回过神来，就见地下那少年在悄悄看他。
“你……你快起来吧……唉算了，我也做不了主，等王爷回来再说吧。”童锦言想着，就有些沮丧，他其实和这个少年的地位差不了多少，怎么能擅作主张。
但他看着少年浑身赤裸的样子，就有些不大舒服。
“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找衣服来。”童锦言在地下团团转，也没能找到件衣物，除了架子上挂着的外袍——那是顾承麟的。
童锦言犹犹豫豫的上去摸了一把，又觉得乱了规矩，几番伸手缩手伸手缩手，就听得背后噗嗤一声。
是顾承麟回来了。
童锦言慌乱之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反应过来——他干什么了？他慌什么？他为什么要心虚？
可现在起来也不大好……真是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顾承麟如果不是目睹了全过程，大抵能给这个小傻子安一个“窃取情报”之类的罪名，犹犹豫豫去拿他衣服，被撞破了就吓成这样，真是……可爱的紧。
顾承麟心里暗笑，面上却不见一点笑意，他冷冷的看了童锦言半晌，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拈了一缕发丝在掌心把玩。童锦言瑟缩了一下，他觉得这男人下一秒的动作很可能是打他一耳光，或是一脚将他踹倒。
顾承麟强迫他看着自己。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童锦言脑中发懵，并不大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喃喃：“我没有……”
顾承麟接着道：“……让你觉得，你还不够受宠？不能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