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起的?这可是个新鲜事,严恒抬眼看他,发现这一番兵荒马乱的折腾将小孩那破衣又给整的欲遮还露起来,闹肚子的恶言对上严云诚那双殷殷切切的眼睛,就成了如鲠在喉。
严恒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没说赶严云诚走,严云诚也当没想起来,小尾巴一样跟在严恒屁股后面,他很机灵,严恒脚步一停,他就知道这是该歇歇脚了,就会用他那破烂衣裳擦擦台阶或石头。严恒自认是大人了,不好意思让人家给自己白干活,虽然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下,但他还是会分他一点吃食。
接过严恒递过来的两碗面和两个馒头,严云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把脸埋到了碗里呼噜呼噜地吃了个精光,汤底也没剩下,他揣着两个馒头,对严恒解释道:“其实我吃的不多,就是今天有点饿了。”
严恒翘着二郎腿斜了他一眼,嗤笑道:“可不只有今天吧?”
可能是饿大发了,严云诚这孩子的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但他觉得这样不好,平时都小心翼翼地藏着,吃一口留一口的,就是年龄还小,没能忍住对食物的渴望,那口水是绵绵不绝,能淹了撒哈拉。
以至于这样的对话以每天三次的频率上演着,和饭点一样准时。
严云诚坐在严恒身边,仰着脑袋问:“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严恒:“镇上。”
“去镇上干什么?”
严恒乜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说干什么?找活啊,不然谁养的起你。”
虽然被讽刺吃得多,严云诚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了。严恒嘴毒心狠,偏偏还没硬到一定程度,看到严云诚那身伤痕就跟得了心软病似的,为此他不知道破例多少次了。
可能刚才那顿饭分了一点能量给胆子,也可能是乐不思蜀了,严云诚竟然无视了他哥冷阎王一样的黑脸,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灿若明星的眸子里像闪着两颗小星星。
膨胀的胆子让他攥住了严恒的衣角,他说:“哥,我会去挣钱养你的。”
严恒拎起他瘦的像一根筷子的胳膊和像麻杆的腿,说:“就凭你这身板?捡破烂吗?”
他本意是想磕碜磕碜严云诚,哪见到严云诚这小孩实在过了头,肃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对。”
严恒一噎:“你可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提了提麻杆腿,说:“走了。”
严云诚人小腿短,迈的步子跟不上雷厉风行的严恒,总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刚吃饱的肚子没一会儿就又空了,为了节省成本,严恒不得已放慢了些。
小孩仰着脑袋,偷偷地打量他新认来的哥,少年的下颌紧绷,显出了线条优美的棱角,身量纤细,却已经撑起了两个人,当他居高临下的看你时,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在放光。
截止目前为止,他们的家底只剩下了三百块钱,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镇上,相比村落,镇上繁华可以许多,但与繁华相对应的是“贵”。
这天正值庙会,各种小吃的香味纠缠在一起钻进了两人的鼻子里,严恒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只要能吃饱饭就行。但严云诚就不一样了,本身年纪就小,又没点见识,不住地吞咽口水。
严恒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对周遭的叫卖声充耳不闻,摩肩接踵,为了追他,严云诚不得不小跑着,怕跟丢连香气都不闻了。
因为过于着急,突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腿上,摔了个屁股蹲。
男人目露凶相:“小屁孩,赶着投胎啊!”
严云诚爬起来,点头哈腰地道了歉,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严云诚一抬头,却发现严恒已经没了影,他茫然地站在原地,鼻子一酸,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在经历了一天的幸福时光后,终于还是被抛弃了。
庙会很热闹,成双成对的比比皆是,父母领着可爱的孩子,买了一朵白白软软的棉花糖,甜味在舌尖炸开,孩子露出了一个天真幸福的笑容。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严云诚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突然,一只微微发凉的手攥住了他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严恒脸色难看地说:“你跑哪去了?”
严云诚微微发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严恒:“再有下一次,你就滚蛋吧。”
说罢放开他转身走了,严云诚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哥,我错了。”
严恒没理他,急匆匆的脚步却慢了下来,刚好够严云诚跟得上。
严云诚眯了眯眼,摸了摸下巴,刚才严恒没有把握好力度,捏的他下巴有些疼,可是他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喜悦,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安全感。
严恒从街道一一看过去,看到有租房的信息就会去问,可是问了三四家租金都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再次踏出房东家,严恒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鸡汤里常常炖着这么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这句话都是不缺钱的人说的,至少是吃穿不愁的人说的,他们不知人生疾苦,不曾体会饥寒交迫,颇有一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严云诚:“哥。”
严恒:“嗯?”
其实严云诚也不知道叫了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没有,不能给他帮助,也给不了他什么安慰,他失落地蹲在严恒的脚边。
严恒踢了踢他的屁股:“起来。”
他小时候来过镇上几次,他记得偏边缘的地方有一座月老庙,打算去暂住一下。因为是很久远的记忆,严恒稍微有点模糊,中午买了饭吃了继续寻找。
当代社会,受科学和教育影响,人们对神灵之类的其实并不太信了,所以有些地方的庙宇都有些衰败破落了,尤其是被婚介所取代了的月老庙,更是灰尘满满,破了好几个洞的纱幔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