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蓝被他一声喝住了,抿嘴忍着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敢再哭。
瞧她终于冷静下来,再一次开口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别杀我,我不想死……”声音小的像蚊子哼,说着又低低哭了起来。
“我为何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不想去见吴子庸,我不想死啊!”魏景蓝害怕得牙齿都打颤,温热的泪水滴到顾沉之的手背上。
顾沉之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女人以为他要带她去见子庸兄的意思是要送她下地狱?这脑补,也是醉了。
黑着脸朝她解释道:“我是要带你去子庸兄的坟前拜祭……你想到哪里去了?”
“所以……你不杀我了么?”魏景蓝楚楚可怜地盯着他。
“我好好地杀你做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魏景蓝一下从大惊中缓过来,深深地松一口气,嘟囔道:“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像吴子庸一样去死呢……”
……
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过后,魏景蓝被带到城郊一个荒凉的树林里,说这里荒凉并不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而是因为这里的人几乎都失了应有的人气,皆是衣衫褴褛,死尸一般得瘫倒在路边。这里,比他们刚进城时见到的乞丐堆还要死气沉沉。
魏景蓝一直拉着顾沉之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因为她感觉这些乞丐们随时有扑上来吃了他们的危险。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小土包前,顾沉之才停下脚步,在那坟前拜了几拜。
那是一个只到人小腿处土包,土包前立了一块不算太旧的木板,上前刻着“吴子庸之墓”,看起来是座新坟。
顾沉之起身,静静地凝视着那座坟,半晌,开口道:“两个月前,子庸兄与我,在祁淮相遇,我们一见如故,约定结为异性兄弟……”
祁淮?那是哪儿?
“那时,我被贼人追杀,身负重伤,子庸兄助我躲过了敌人的搜索,逃到了远昭。可惜刚到怡州城,我们就被刺客发现,他为了救我,只身引开那帮刺客。我逃过一劫,他却被刺客所杀。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里……”
魏景蓝看他一脸落寞,却丝毫没有被感染,也不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因还是别的,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两人……确定不是弯的吗?
“子庸兄曾对我说过,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此次回远昭,就是为了能迎娶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羊脂玉,递到魏景蓝手上,魏景蓝一看,想起那是他回门那天曾经带过的玉佩,通体乳白,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信物,子庸兄临终之前让我帮他交给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他又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一个月前,你爹也是因为这块玉,才将我误认成子庸兄,当时我腹背受敌,不得已,才顶替了子庸兄。”
魏景蓝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虽然她以前也好奇过她那便宜爹怎么就错把这大楚世子当成了文弱书生吴子庸,现在听他主动说出来却也没多震惊。这种戏码,在小说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好么!那些个作者不想方设法整些幺蛾子出来,心里就不痛快!
抬头见他仍沉浸在悲伤中,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安慰他一下,道:“逝者已逝,节哀吧!”,想想又可耻地加了一句:“无论是阴错阳差也好,命中注定也罢,既然你你已经找到了我,也把玉佩交还给我了,将来再把我安全送到大楚,也算是聊了子庸的心愿,报了他的救命之恩……”
魏景蓝真是恨不得给自己的机智点赞!人在悲伤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洗脑,现在她趁着顾沉之还念着吴子庸的恩情,自己又霸占着魏景蓝的身体,天时地利人和,她都占尽了,这时再给他强调一遍要将她安全送到大楚,无疑是给了他一个非送不可的理由,这个可比什么各取所需强多了。
当初顾沉之是因为出不了询南城才答应同她合作,现在城已出,自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累赘,这人要是不厚道的话,随便捡个地儿将她丢下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一边被当成顾沉之的同党追杀,一边又没有自保能力,不被分分钟捏死才怪。
随即扑通跪地,朝那坟头磕了三个头,
这个顾沉之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且瞧他对吴子庸的态度,似乎把这个“义”字看得格外的重。忠孝礼义,此四字是古人普遍推重的良好品德,魏景蓝以前还觉得古人太过死板,总是拘于陈规,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她的福音啊!
就当魏景蓝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时,顾沉之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不寻常,右手去托还跪在地上的魏景蓝,左手却朝腰间藏着的匕首摸去……
一阵凉风,吹来了落叶,更吹来了一把把银色的钢刀……
“小心!”
顾沉之抓住魏景蓝的手臂一把将她提起,然后猛地向后一拉,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背朝地倒去。也正是在那一刹那,一柄钢刀贴着她的鼻尖呼呼而过,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了刀身上照出的她的惊恐的脸。还好顾沉之手快,不然她的脑袋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还没来得急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觉腰上一紧,顾沉之一手环上她的腰,一手反握着匕首护在胸前,硬生生的挡下了另一把劈头而下的钢刀,“叮”得一声,火花四溅。
这下魏景蓝总算看清了,围攻他们的人至少有十几个,皆是普通农夫打扮,手握银色钢刀,而且清一色的都蒙了脸。
“怎么办?”魏景蓝惊恐万分,同时也死死抓住顾沉之搂她的那只肩膀,她不知道在下一刻 ,她会不会被甩飞出去。
顾沉之没有回答她,只是闷哼一声,用手臂活活挡住了再一次朝他们砍来的刀锋,只听一声“刺啦”,伴随着衣服和肉的撕裂,顾沉之的手瞬间脱力,匕首也飞了出去。
那些“农夫”们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他们刀刀凶狠,招招致命,明显是不打算留活口。魏景蓝刚来这里不久,自是没得罪什么人的,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只有顾沉之了……
顾沉之堂堂一个大楚世子,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如此性命之危?到底是谁这么迫切的想要他的命?
刚过两招,顾沉之就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平常,他或许还能多撑一会儿,再找机会逃脱。但现在,一来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二来又带着魏景蓝,三来手臂还受了伤, 若是再这般僵持下去,不过多久,他们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就在两人进退维谷之时,不远处有似马蹄声响起,一个商队缓缓出现在的视线中。顾沉之也没来得及多想,拉着魏景蓝就往商队冲,“农夫”们见状也提刀跟上。几个距离两人稍近的“农夫”一把掷出手中的大刀,刀一脱手直朝二人飞去,顾沉之用力将魏景蓝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背挡住了一把飞来的钢刀。
魏景蓝的觉得脑子有点混乱,再抬头又是顾沉之的一身闷哼,他的嘴唇发紫,鲜血染湿了他褐色的袄子,留下了黑黑的一片。
迎面而来的那一只商队见不远处有数十人握着钢刀朝自己方向奔来,还以为是来截货的,纷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刀枪棍棒,杀了上去。“农夫”们见又来一群人,猜测是顾沉之的帮手,也凌厉地砍起来。
顾沉之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夺了商队的一匹马,带上魏景蓝,绝尘而去。
另一边正在同商队交手的“农夫”中的几个看见了这一幕,也想夺马跟上,奈何商队的人个个勇猛,一时间竟落了下风,眼睁睁的瞧着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魏景蓝坐在马的前面,顾沉之在后环过她的腰抓住缰绳,驾马前进。马儿跑得飞快,凛冽的风划过脸颊,割得人生疼。
由于速度太快,魏景蓝根本看不清路,只觉得阵阵的绿色匆匆从眼前而过,他们,依稀跑进了山林之中……
大约狂奔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马儿渐渐体力不支而慢了下来,顾沉之的呼吸也越来越轻,魏景蓝感受到背后的重量,想要伸手去托住他,可是一着急夹到了马背,马儿感受到疼痛,骤然一抬蹄,将二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自己朝密林深处跑去。
马儿停住的地方的侧面刚好是一个缓坡,两人因为陡然失重,径直朝陡坡滚去,魏景蓝的身体不停翻滚下坠,顿觉一阵眼花缭乱,再停下,只剩眼前那一片黑色,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想要睁开眼睛,却被雨水堵住,抬手去撑地,却发现自己浑身像被拆了一样的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
顾沉之就躺在她的不远处,魏景蓝半跪半爬地挪到他身边,“顾沉之!顾沉之!”。
焦急地叫了几声,却没有丝毫反应,随即伸手去拍他的脸,可惜也还是没有回应。魏景蓝无奈的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