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伤兵村出来,安如霜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像来时那般一个劲地找话题聊,两个人基本上属于零交流。
终于走到树林时,安如霜憋不住了:“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林风背着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当今黎国,还有人不知道今天是金国公主李凤至入城的日子吗?”
“你知道我是和亲公主,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把我送回行宫对吗?”
“难道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我不回去,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什么安世子,况且我不想进宫,不想嫁给什么王侯将相,我要离开这。”
温如霜心道:“重来这一世,不管能不能回现代,自己也绝不能失去自由,被困在高墙大院一辈子。”
林风挑眉道:“既然如此,那公主为何要求皇帝赐婚?”
“我……。我,我以前那是被迷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发现已经不喜欢他了。”
“那公主现在喜欢谁?”末了,林风又添上一句道:“希望不是在下。”
温如霜不屑地切了一声道:“你放心不是你,绝对不是你,就是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但愿如此。”说完,林风抱着剑转头走进树林。
温如霜追上去道:“可是,你还是不能把我送回去,你不知道,这次的刺客,全部都是那个什么安世子安排的,你要是把我送回去了,那就是送羊入虎口,你行行好,带我去别处吧。”
林风的脚步突然停下,温如霜冷不防地撞到他背上。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温如霜捂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抓我走的那个娘娘腔啊,他说是安若昭安排了刺客要杀我。”
林风摇摇头:“所以你就信了?”
“我为什么不信?”
“刚才那个男人想对你做什么?”
“他想杀我呀。”
“是啊,他都要杀你了,你为什么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呢?”
“我……。额……。这个。”
“金国的公主死在黎国,免不了又是一起战事,单凭这一点,安世子便不会对你动手。”
“你和安若昭什么关系,看起来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有些交情而已,走吧,你们金国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什么鬼,你居然通知了那个老古董过来?”
通过繁密的树林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等着的一大队人马,还有一顶轿子。
“我不,我不去。”
林风眉头紧皱:“公主殿下,不要任性,你嫁的不是安世子,而是金黎两国往后几十年的太平。”
温如霜停住后退的脚步:“我……”
“殿下。”
驿站的驿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朝林风行了个大礼,随后转过头对温如霜说道:“不知殿下可否与老臣借一步说话。”
温如霜 注意到,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这老人竟然苍老了如此之多,本来灰白夹杂的山羊胡此刻已经全白,原本矍铄的双眼此刻也布满疲累与红血丝。
温如霜点点头,两人走到一棵树后,驿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臣左明汉恳请公主殿下看在天下苍生的福祉之上,跟老臣回宫。”
温如霜后退半步,面露难色道:“左大人,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并没有拯救苍生这么远大的志向,况且我也做不来。”
左明汉面如死灰道:“可如今这重任是非你莫属了,若你执意不答应,明天金黎两国就将干戈相见。”
温如霜情绪崩溃地大喊道:“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你们把我的画像交上去的吗?我本来可以在和亲路上逃走,搞到现在我要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活地狱一辈子,为了天下苍生,就要牺牲我吗?我就不是人吗?”
左明汉的女儿从灌木丛中冲进来,扶起跪在地上的父亲指着温如霜的鼻子骂道:“难道你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比得上天下苍生吗?有多少人一生想求这样的机会都得不到,你别不知福!”
“机会?那你去嫁!”
“我也想嫁,可惜交上去的画卷不是我的,不然还轮得到你?”
“够了!温姑娘,老臣知道你的顾虑,这点你大可放心,你不用在皇宫待一辈子。”
“嗯?”
“三年,只要你嫁进侯府三年,三年期满自会还你一个自由身,届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头子,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温姑娘你大可放心,虽然个中缘由我不能对你细讲,但若是老夫有半句假话,犹如此剑。”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刺耳的金石之声,长剑断作三截滚落在他脚底。
温如霜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嫁人,事成之后我又有什么好处?”
一旁的姑娘抽剑欲上前,一双杏眼里满是鄙夷与愤怒:“你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温如霜翻了个白眼道:“咋,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吗?真的是资本家见了都落泪。”
左明汉哈哈一笑道:“温姑娘你大可放心,三年之后和离之时,姑娘你不止能带走凤至公主的所有嫁妆,这三年期间你所得的俸禄赏赐,也可全部带走。”
温如霜一听简直就是双眼放光:“俸禄赏赐啥的那都是小事,我就想知道公主的嫁妆到底有多少钱?”
左明汉意味深长地摸一把山羊胡道:“公主出嫁,自然是举国之力。”
温如霜自然也是打哈哈,她摆摆手道:“好说,好说。起驾回宫吧。”
“爹!万一她又骗咱们怎么办?”
这话落在温如霜耳朵,她转过头望着她说道:“你刚刚不是说想要为国效力,但苦于没有机会吗?”
女人警惕地大量了她一眼道:“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哦,也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起,身边的陪嫁宫女逃的逃死的死……。”
她自然是听出了温如霜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张圆脸气得通红:“你竟然想让我左图南当妾侍?”
温如霜冷哼一声道:“让我为国捐躯就行,轮到你左小姐怎么就不能为国做妾了?”
“谁说我不能?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做就做,为国效力我求之不得。”
“那正好。”温如霜抬起纤纤玉手骄矜地说道:“小南子,扶本公主上轿吧。”
左图南紧紧握住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模样看来是极力憋着让自己不至于拔剑在温如霜身上扎两个洞。
左明汉在后面清咳两声,左图南扔掉手中的长剑背挺得笔直,低着头把手腕给送了过来。
“哎,这才对嘛。走吧,小南子。”
温如霜走出林子,目光在队伍中搜寻一番,没有看到林风的身影,她原本还有点嘚瑟的神情消失在眉眼之间,取而代之的是双眸中如孤星般闪烁着的落寞。
“公主,该上轿了。”旁边的左图南见她迟迟未动,已经忍不住开始催促。
“知道了。”
在盛夏的密林之间,轿子在一片深红浅绿中前行,最后行至城下。
温如霜直接被送进行宫,行宫设置在郊外,所以此番并未入城。
“殿下,这是春夏秋冬。”
温如霜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春什么冬啊?”
抬头一看,四个身着白纱表情肃穆的女人,一字排开站在床头。
温如霜扶额:“干嘛,送殡啊?我还没死呢。”
左图南走过来道:“殿下,这是之前走散的陪嫁宫人,昨天卑职才把她们寻回来。”
温如霜呵呵一笑,脚下一绊手中的茶杯脱手而出:“啊!那可是我陪嫁的汝窑瓷啊!”
温如霜看着底下的四人,四人望着左图南,左图南给了一个眼神。
春夏秋冬闻声而动,几道白影闪过,茶杯被端端正正地送回温如霜面前,就连里面的茶水都不见洒出来几滴。
温如霜意味深长地接过茶杯对左图南说道:“咱们金国的女人武功都这么强的吗?”
左图南听出了画外音,也毫不避讳地说道:“殿下,这都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安全?是保护还是监视?”
“殿下,是保护。”
“哦,保护,行,我反正没意见,再说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左图南嘴角略略翘起,望着温如霜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轻蔑。
温如霜一甩手,手中的汝窑茶杯砰地一声摔在墙壁上炸开一片碎渣。
“把你老子左明汉给本公主叫上来!”
左图南表情中带着几分恐惧:“你,你好端端地传我爹上来做什么?”
温如霜冷哼一声道:“我李凤至今天就是想要问问他,到底我是公主,还是她女儿是公主?!”
“殿下,自然是您。”
“呵,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公主?这什么春夏秋冬,是本宫昨晚托梦给你让你找回来的吗?”
左图南语塞,缓缓低下头道:“是卑职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词是不是用错了?”温如霜柳眉一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