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昭办他的事去,温如霜登上方轻水乘的那辆大马车,雕花的木质马车,四周用蜜糖色的缎子围上,车头前挂一串香囊,车子一动,风往里面吹,带进来阵阵甜香。
轻水斜靠在软垫上:“太史府上的车马比不上世子府,更不上金国的御辇,委屈公主您了。”
“呵,方小姐客气,马车很不错。”
“多谢公主夸赞。这马车是当年若昭送给若琳的生辰礼物,花了不少心思,她宝贝得不得了。你就看看这小书阁,就知道这马车有多花心思了。”
说着她穿着芙蓉绣鞋的脚轻轻往车厢上一磕,侧壁轻轻弹开,拉开那道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三行书,约摸二三十本的样子,
“若琳呀,就爱看这本玉环传和莺莺传,说羡慕杨玉环有那样的父兄哥哥,帮她促成与唐明皇的好姻缘,再不济的,纵是有莺莺传的红娘也是好的。可惜了,都没有。”
温如霜懒得回应她的弦外之音,一眼扫过她手里拿着的两本书:“还是没有的好,两本书的女主公下场都不怎么好。”
方轻水两手一摊:“是呀,这样的事,怎么会有好下场呢?我的妹妹,日后总归是要嫁个如意郎君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的。”
温如霜敷衍点头:“嗯,对,恩爱。”
“是呀,依我看这些书以后可再不能给她看,女儿家家的,识些字也就够了,最重要的还是日后嫁人了做自己夫君的贤内助,上上下下打点通透,那管那么多情啊爱啊的。公主你说是不?”
“是是是,你说得对。”
方轻水看出温如霜的不耐烦,自己这些话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碰了一鼻子灰,闷闷不乐地将两本书扔回柜子里。
过了没一会她又开口道:“我看这男女之爱啊,最好的莫过于青梅竹马了,结婚生子顺理成章,若是中途被人插了一脚,那可真是凄惨。”
方轻水欲说还休地看着温如霜。
温如霜呵呵一声:“青梅又如何,竹马又如何,有缘无分就是有缘无分,怪得了谁,要是真喜欢,那就私奔呀。”
方轻水也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么硬:“这可说不准呐,只怕到时候那半路插进来的女人得哭死在闺房咯。”
温如霜笑了笑望着方轻水道:“不知道方小姐可曾读过一句诗?”
“愿闻其详。”
“聘则为妻奔为妾,你们这的人好像还蛮在乎名分的,若是家里真出了这么个女儿,只怕爹娘都要羞愧得上吊吧?”
方轻水的脸瞬间黑下来。
马车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外面的侍从掀开帘子道:“小姐,侯府到了。”
“多谢方小姐送我,我就先告辞了。”
方轻水望着晃动的车帘气得牙痒痒,过了一会,车帘子忽然又被温如霜给掀开,方轻水慌忙一笑。
“哦。对了,我想了想还是提醒一下方小姐吧,若真想让令妹嫁个如意郎君,什么玉环莺莺传是再不能看了,传出去只怕有损名声。”
“你!”
“走好。”
怼完方轻水,温如霜一身轻松地回到自己房间。
芍药一看到她就一副谢天谢地的表情:“我的公主啊,您可算是回来了。你衣服怎么了,你受伤了?”
“我没事,这是一个病人的血。”
芍药吐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受伤了。”
温如霜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安若昭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一回来就被那个老太婆罚到祠堂去跪着,听他们说还带着伤。他还吩咐说不能让你知道。”
温如霜不解。
芍药摆摆手:“我又不是世子府的人,干嘛要听他的话。”
“你……算了,拿些伤药和吃的,带我去祠堂。”
芍药一听又不干了摇着圆圆的脑袋道:“老夫人说了,谁要是敢去看世子,腿都要打断咧。”
温如霜一双细眼瞪得提溜圆:“你现在又是世子府的人了?!”
芍药撇过脸去:“那不同,腿可是我自己的。”
“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去祠堂。”
“呐,给你。”说着芍药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提篮。
“你……”
“我知道你肯定要去,这不早做打算了。”
“我……你强。”
温如霜把篮子挎臂弯里,没头苍蝇似地在府上乱转,最后忽然想起老侯爷在后山清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佛堂后边的家祠。
温如霜避开前面看守的人,蹑手蹑脚地翻过院墙,跳下墙抬头便看见敞开的大门内,安若昭跪在地上抄抄写写。
温如霜从地上捡起石头扔进祠堂,安若昭转过头,看见温如霜怀里抱着个盒子笑得像个憨憨。
没等他开口,温如霜刷刷两步跑了进来,昏暗的烛光下,依稀能看见安若昭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一道道的血痕。
温如霜没来由地鼻子一酸,眼泪珍珠似地往下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被罚。”
安若昭安静地看着她,淡淡开口道:“你我是夫妻,我自然是要保护你,你不必自责。”
温如霜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嘛。万一……”
“万一什么?”
“就,安若昭,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温如霜一边说着,一边从盒子里取出药来涂在安若昭的伤口上。
“什么问题?”
“就是,你喜不喜欢我呀?我是说男女之情。”
安若昭的语气平淡,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没有。”
温如霜咬住下唇,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起头来,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可太好咯,那我可以跟你说这件事了。”
“什么?”
“我们打个商量吧,做一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我们两个人和离。”
安若昭猛地抬起头,温如霜看不清他的表情,分不清他此刻是喜是悲,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怎么会难过呢?应该是很高兴吧。
“喂,你觉得怎么样?你看,我们两个人这样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两个不相爱的人,怎么能在一起一辈子呢,况且我知道你心有所属,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还你自由,所以,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