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急忙稳住身子，站好了，回身对那人道谢。
“多谢。”
她声音轻轻浅浅的，白净的脸庞低着，让人看不出眉眼的喜怒。
“小心些，这些雪累月未消，内里都结了冰的。”
“我会注意的。”寒意轻声说着，颔首，便要走了。
谁料那人竟然一侧身又拦了上来，“姑娘如此匆忙要走，不看灯会了吗？”
寒意轻叹一声，这才对上那人的视线，“我在等人。”
“等谁？相好？”那人玩笑着。
寒意看着眼前的人，他身材高大，眉目舒朗，眼睛又大又亮，像圆月，唇勾着，带着笑意。
她对于他的纠缠有些不知所措。
人家方才对她“伸出援手”，自己要是现在就出言不逊了，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呢？
“姑娘叫什么名字？”
寒意抿抿嘴，“我有夫君了……”
那人笑出声来，“我也没说要如何啊，姑娘何苦拿这些虚话来堵我？”
寒意微低着头，看着雪地和自己的靴子尖，不答话了。
她不能走远，一是不好意思落了人家的面子，二来又怕闻昭找不到她。
“少爷，您让我好找啊，这是——”那人的侍从追了过来。
“一位——有夫君的姑娘。”那人打趣她一句，一拱手，和侍从转身离开了。
寒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处望着闻昭。
就见他正从不远处赶过来，她也笑着迎上去。
“方才那人是谁，问路吗？”闻昭将手里热腾腾的点心递到她的手里，问道。
“啊，他们……我不小心滑了一下，那人扶了我一把，后来就……就站在那里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寒意低着头。
闻昭紧张道：“滑倒了？摔了哪里没有？我看看。”
寒意拉住他的手，“没有摔倒。”
“那就好。”闻昭抬手去捂一捂她冻的通红的小脸，“冷了吧，我们回去？”
“再走一走，再走一走就回去。”寒意掩下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扬起脸露出笑容，“好热闹啊今晚。”
“是啊，这瑞雪灯会也不亚于除夕和中秋了。”闻昭说一句，眼神温柔回望她的脸，“开心吗？”
寒意用力点点头，“嗯。”
“你开心就好。”闻昭的大手包裹着她微凉的小手，“我很害怕你因为落水留下什么阴影，以后都过不得冬天了。”
“不会啊……”寒意失笑。
留下阴影……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林章他们在哪儿，我们去找他们。”闻昭眼尖，看到了林章和桃枝兰叶他们。
两方人会合，都问起闻玉来了。
“县主——”
“闻玉她——”
看来是都不知道闻玉去哪里了。
寒意想起方才那个纠缠她的人，有些紧张了，“快找找吧，她那么小的孩子，万一丢了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有凌风在她身边呢，不会的，再说了，还有赵王府的侍卫呢。”闻昭安慰她。
话虽如此，但是快要到回府的时间了，自然还是要找人的。
于是两边的人约好，两刻后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去街口会合。
林章和桃枝她们散开去寻人，而闻昭却紧牵着寒意的手。
“你放开我，我也去找找吧，两个人会快一些。”她说。
闻昭的手握的更紧了，“已经丢了一个，还要再丢一个不成？抓好了，别松开。”
“哦。”寒意分外听话。
感觉到掌心的小手微微用力回握住自己的手，闻昭禁不住偷偷笑了。
寒意正四处望着，就见方才纠缠她的那个人，迎面走来，她心里微惊，生怕他又缠上来，慌忙逃避视线。
那人瞧着她微微笑着，还打量了她身边的闻昭一眼，在侍从的簇拥下与他们擦肩而过，走远了。
寒意微舒一口气。
闻昭已经看到了闻玉，“闻玉！还不快过来。”
闻玉被凌风拎着走过来了。
“要回去了吗？我还没玩尽兴啊……”她撒娇。
闻昭不买她的账，“你也没个尽兴的时候，走吧。”
闻玉委屈巴巴，看向寒意，“姨母……”
闻昭的背影一顿，“别跟她哭，没用。”
寒意眨眨眼，看着闻玉，好像在说：这一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闻玉撇撇嘴，跟着他们走了。
三队人集合，都上了马车。
闻玉不去赵王府的马车，非要跟寒意闻昭挤一起。
“姨母，你知道吗，我方才瞧见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子，他高高大大的，眉眼很俊朗，眼睛大又亮的，笑起来脸这边还有一个酒窝呢。”闻玉激动得手舞足蹈。
寒意一怔，好像知道她说得是谁了。
闻昭那边不高兴了，“闻玉，你以为依——郡主和你一样，每天只喜欢看俊俏男子么？胡说什么。”
闻玉一扬下巴，“你怎么知道姨母不喜欢？她可喜欢了。”
“……”寒意无语。
孩子，不要拉我下水好吗？
闻昭眼神一睖，“是吗？郡主。”
寒意摇摇头，“不喜欢……我不喜欢……”
闻昭哼笑一声。
闻玉撇撇嘴，“你威胁人家算什么好汉啊。姨母就是很喜欢，今日我们还——”
“闻玉！你到家了。”寒意连忙打断道。
“到了吗？”闻玉掀起车帘一瞧，果然已经到了赵王府大门前，略略失望，“姨母，我改日再去找你玩。”
“好啊……”寒意僵硬地笑着。
闻玉朝着闻昭冷哼一声，下车去了。
她这一走，寒意觉得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她后背一阵阵的发麻。
她缓缓起身，“天黑路滑的，我去送一送玉儿。”
“还玉儿，这么亲了？”闻昭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话。
寒意干笑着，想要下车去。
她可不想跟他待着了，总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
她宁可去跟桃枝她们挤一挤……
慢慢挪到帘子前，见他也没有拦她，寒意欣喜以为自己真的要逃过了。
正要掀帘子，就听身后的闻昭道：“凌风，出发。”
车子猛然往前行进，她因为惯性往后一退，就被闻昭揽进怀里。
寒意惊慌未定，发现自己坐在了他的腿上，急忙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
寒意被他低声一斥，吓得不敢动了。
“你做什么……”她去掰他箍在她腰间的手，声音低低的，怕驾车的凌风听到，“你放开我……”
闻昭在她耳后低笑，“放开你，让你去送送那个好外甥女？”
他一笑，胸膛贴着她的肩背，一颤一颤的，她感觉后腰麻麻的痒痒的。
“我不送了……你放开。”寒意僵直着身子。
“不送了我还放开你干什么？”闻昭将她环得更紧，整个人贴上来，脑袋在她颈侧蹭一蹭。
“闻昭……你别这样……”寒意觉得自己后腰一阵一阵地泛酸，声音快哑了，忙求他，“你放开好不好……”
“不好。”
这人怎么这样啊……
“万一被人看见多不好，你放开我吧。”
“这不是看不见么。”他低声道。
是，是看不见，马车里昏暗，只有帘子下偶尔透进来一些外面街道的光亮。
所以她才更敏感了……他的唇贴着她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着，她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闻昭……你别……”她又挣一下，还是没挣开，她轻叹一声，“闻昭……”
那声音，像是在撒娇呢。
闻昭低笑，“你如果说你不喜欢，讨厌我，我肯定会放开你了。你为什么不说？”
寒意低垂着眸子，没说话。
手却还是在推着他缠在她腰腹的手。
“舍不得说？”他在她耳边低语。
寒意身子一颤，好声求他，“闻昭……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嘛……”
“好。”闻昭说着，但是也没放手，“方才闻玉说你们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这话把寒意问懵了，她微微回头，“什么？”
闻昭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也忘了自己问了什么，手上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压，他吻上去。
寒意见他凑近忙一侧脸，他的吻落在她嘴角。
两人对视一眼。
闻昭满眼的温柔旖旎情绪，寒意堪堪避开，她呼吸凌乱，“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你生气了会怎样？会不理我吗？”闻昭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
“我……”寒意答不上来。
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生气”，究竟是生闻昭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她知道自己不该心动的，所以才会生自己的气吧……
“我就抱一会儿，好不好。”闻昭埋首在她颈边，贪恋地呼吸着她的香气，手还在收紧，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压。
寒意不置可否，手却不推着他了，只是搭在他手上。
似乎在防备着他做别的更过分的事。
闻昭笑了。
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吧。
不然怎么会任他胡来呢。
相国独女的暴躁性子，他没见识过也听说过，对付他这样的“登徒子”，哪里会留情面呢。
所以她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闻昭想着。
车内沉寂着。
忽然马车一颠簸，寒意身子不稳往一边偏去，她急忙抱住闻昭的肩背稳住自己。
闻昭也伸手去揽，正好将人又揽进怀。
寒意僵坐着的姿势改变，她微侧着腰，趴在闻昭的肩上，与闻昭面对面。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撑在闻昭肩上，慢慢拉开距离，湿漉漉的杏眼望着闻昭，眼中满是慌乱和羞怯。
闻昭看着，感觉自己已经一点点陷进她的眸光里去，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