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灯会终于如期开始了。
这天一早，闻玉就来到了郡主府。
闻昭对她是避之不及。
闻玉便找到了寒意，与她说说笑笑。
“我以为你晚上才过来呢。”寒意随便说着，兰叶正为她盘发。
“我本来是打算晚些来的。”闻玉吃着寒意房里的点心，“可是在家中也是无聊，姨母这里的饭菜好吃，我便赶早来了。顺便看昭哥哥。”
寒意对这声“姨母”很是受用。
她在现实世界本就二十几岁了，如今住在十五岁的身体里，也难掩老成。
更不要说她整日与一些二十多岁的皇子为伍，全是成人的做派，也很享受被当成长辈对待的感觉。
“原来还没用早饭啊，和我们一起吃好了，兰叶，稍后吩咐底下的人多加一双筷子。”被叫了姨母，寒意当然要关怀晚辈了，“你喜欢你昭哥哥什么呀？”
闻玉弯起眼睛笑着，“昭哥哥他长的好看。”
寒意抿抿嘴，又是一个被美色荼毒的姑娘啊。
“就只喜欢他长的好看？”
“嗯。”闻玉低声说，“其实，昭哥哥除了好看，也没有别的优点了。他怎么说也……有些老了。我们相差十多岁呢。”
寒意附和着点点头，“那说起来，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
“也不是，如今我身边没有更合适的人，那么昭哥哥就是我最喜欢的人。以后如果有更年轻漂亮的，我还是会变的。其实我还是喜欢好看的。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太丑的我看不下去。”
不错，目标很明确。
寒意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很欣赏，“孩子，加油，你会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的。”
“嗯！”闻玉用力点点头。
“郡主，该用饭了。”侍女提醒。
寒意从妆台前起身，拉起闻玉的手，“走，找你的昭哥哥去。”
……
一顿早饭，有人吃得开心，自然也有人吃得堵心。
这不，侍女刚领了闻玉去园里折梅花，闻昭就到寒意跟前抱怨。
“不打不相识啊，你倒是跟她亲厚了。”
寒意翻着话本子正高兴呢，懒得跟他计较，“是亲厚，毕竟是我的小辈。”
“就念着她是你的小辈，便连我也卖了？”
“逗逗小孩子么，不要当真。还不是为了哄她开心。”寒意翻一页书。
闻昭哼笑，“怎么不见你也来逗逗我，哄我开心呢？”
“你又不是我家的小辈……”
“她姓闻，也不是你家的啊。”闻昭较真。
寒意撇撇嘴，“她是吴家的孩子，吴家是我外祖家，我们自是一家喽。再说了，如果吴襄林还在，我便是她亲舅母了。”
话音落，寒意也意识到不对，她的眼神从书上转移到到了闻昭的脸上，瞧着他的表情，看他是不是介意了，生气了。
没想到，闻昭似乎没有听见这一句，眼睛正盯着她的话本子看呢。
“这字怎么……不太对劲啊？”闻昭抬眼问她。
寒意赶紧合上，“哪里不对劲了，你看错了吧？”
闻昭怔怔的。
桃枝插嘴道：“王爷没看错，那本子的字确实是古怪。这都是昨日里一位叫陆云的先生送来的，好几本都是这样的字，偏偏小姐看得懂，还很喜欢呢。”
“是吗？”闻昭对寒意手里的话本子起了兴趣，“也给我看看吧？”
寒意抱紧了那本，“不给，你个大男人看什么话本子，去看你的兵书和舆图去。”
闻昭嘀咕两句，“男人怎么了……”
他正要抢，桃枝将剩下的几本递给了他，“这些多得是呢，何必跟小姐去抢，只是奴婢怕您看不懂……”
“我怎么会看不懂。”闻昭一挑眉，抱着书走了，生怕会被寒意再抢回去。
半个时辰后，寒意正要看下一本，却找不到了，“桃枝，这个的下一册呢？”
“想必是王爷拿着了，奴婢这就去取。”
“他看得懂吗？”寒意不禁笑了，“算了，让他玩去，过不了多久就还回来了。”
这些都是陆云之前学习繁体字时候对照翻译的小说，全是简体的。
除了穿越来的人，这里大概没有能看得懂这个了。
……
出乎她意料的是，黄昏时候，闻昭来找她，竟还真的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是简化了的汉文字吧？”他开口就问。
寒意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闻昭抱着那一摞书来到她桌前，跟她探讨，“你看，这里面，有好些字，跟我们的文字是相同的，而这些，大多是比划简单的。我们文字中的一些复杂的字，在这几本书里都被简化了，但是基本的偏旁部首，没有改变，根据语境是可以猜个大概的。现在我已经能认出不少了。”
“你可以啊……”寒意惊叹。
“不必夸我，我倒是想问你，你又不是军营里传递密信的，更不是周边小国的贵族，怎么会学习到这样一门文字呢？看样子还很精通？”闻昭放下那几本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寒意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就是……偶尔……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就是为了看这些话本子？”闻昭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桌上的几本书，“你倒是‘用心’啊。”
寒意见他误会了，也不解释，哂笑着应下。
“你但凡把这份心思用在正道上一点，便要比你哥哥强的多。”
“我又不去入仕，这么争强胜好的做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闻昭摇摇头，“你说沈敬眉是女子典范，又极支持她入仕，可是自己却是这样的态度吗？”
寒意懒得解释。
沈敬眉是女主，是大梁朝唯一的女大理寺卿，当然不一样了。
她不过是个女配，能像现在一样轻松愉快地活着，她就很感激了，才不去跳朝堂那个火坑呢。
闻昭见她固执己见，也不再劝了，“我没有强迫你入仕的意思，只是，你的才能，若是用在该用的地方，必会有一番作为的。”
“我明白。”寒意叹息，抿抿嘴，“但是，你也知道的，我的命，从不曾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与沈敬眉不同的是，她有她的家族，她做任何事都需要优先考虑她的家族，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她的以后，已经与大梁朝的未来紧紧牵系在一起了。
闻昭也明白她的难处，见她又为了以后的事担忧，忙说：“今晚灯会你打算穿什么，我见你那日试的那件鹅黄的裙子不错，好看又很厚实，再加一件大氅，必不会冷了。”
“好，就穿那件吧。”寒意让桃枝把衣服拿出来，顺便把话本子收好。
这件鹅黄色的衣裙，是所有冬衣里最浅淡明媚的一件了。上衣窄小，收腰，裙子宽大，内里夹棉。衣领袖口衣摆都缀着兔毛，衣上还有暗绣的云纹，在日光和灯火下，显得漂亮极了。
寒意也很喜欢这件。
只是，她心里觉得这件有些招摇，特别是在灯会上。
不过，难得出去玩，为了自己开心一次，就何妨？
换上了漂亮衣服，心情也好了不少。
兰叶又为她簪上一些与衣裙相配的珠花。
夜幕降临，他们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马车将他们载着长街口，便已经人满为患无从行进了，寒意一行人下车。
羊皮靴踏着厚实绵密的雪，寒意整个人都轻快起来，蹦蹦跳跳地四处看着玩着。
长街人流攒动，花灯成景，白雪在灯火的映衬下闪烁着细密的光点，照亮黑夜。
冷是真冷，美也是真美啊。
寒意惊喜欢畅地环顾长街的喜悦热闹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平时清亮的眼睛也弯弯的。
闻昭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灯会，也没那个心思来凑热闹，但是他记得她会喜欢，于是这才想着陪她来看看的。
此时看见她溢于言表的欢喜，自己也觉得满足了。
原本还担心闻玉会黏着他，没想到，刚一下马车，她人就跑没影儿了，他只好让凌风跟着。
那个守在寒意身边寸步不离的林章，方才也被桃枝和兰叶拉着去看杂耍了。
眼下，跟着她的，就只有他了。
“依衣，我们去那边，那边的灯更好看呢。”闻昭上前握住寒意的手。
寒意一听，也没在意两人相牵着的手，只跟着他往前走去。
走了不远，一转弯，寒意就不禁“哇”地轻叹出声。
这里的灯确实比之前看的更漂亮。
不同色彩的各式形状的花灯一排排一列列交相辉映，灯光将街边的树也照亮，树枝上那一层积雪勾勒着树影，漂亮极了。
“走，我们也去点一盏祈愿灯。”闻昭拉着她继续向前。
寒意抬眼就看到了好多还未被点燃的孔明灯。
不少人聚集在这里，将心愿写在灯纸上，然后点燃孔明灯，放飞。
寒意望着，很欢喜。
她还从没有放过孔明灯呢。
“过来，写你的心愿吧。”闻昭递给她一只灯。
她哪里拿得起那么大一盏灯呢，于是将它放在一边的大石上，然后小心翼翼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能回去了。
一行很小的简体字，写完后，她觉得似乎有点少了，于是又补充了一行。
终于写好，闻昭探过头来，“你写了什么？”
“不给你看，看了就不灵了。”寒意捂住那两行字。
闻昭的脸色变了变，又朝着她笑，“写那么小，谁看得见啊，还遮什么。来，我来点灯，我们一起放灯吧。”
看着如雪一般白的灯摇摇晃晃升上去，越来越远，最后成了一粒星子那么大，终于不见。
寒意还仰着头望呢。
“我去买些吃的，你在这里等我回来。”闻昭将她安顿好，匆匆跑去了不远处的茶楼。
寒意四处看一看，眼中满是新奇，一个不留神就在雪上滑了一下。
她身子不平衡地往后一仰，却被人接住了。
一个陌生的结实的怀抱。
“小心些。”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