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和闻昭匆匆赶回相府时，寒温正在相国夫妇面前跪着。
他们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呢，就听下人禀报说，沈敬眉到了。
寒温给寒意使眼色。
于是寒意让侍女桃枝兰叶把沈敬眉先接到自己的院子去了，避免了双方对峙的尴尬。
“哥，到底怎么回事嘛？”寒意看着跪在堂上寒温，很是不理解，“你不是不喜欢沈姐姐么，怎么会去提亲呢？”
“糊涂！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自己去提亲的道理，一点规矩都没有！”相国怒斥他。
寒意眨眨眼，看向闻昭，闻昭微微挑眉。
他们在寒相国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蹊跷。
寒家似乎并不是不答应这门亲事，而是，对寒温提亲的方式很是不满。
这……难道寒相国夫妇竟然也是喜欢沈敬眉的？
寒意望着相国夫妇，小声为寒温辩解，“哥哥他可能也是担心……父母亲不同意，这才……自作主张的吧。”
“我与你父亲是这样古板的人吗？”相国夫人睖了寒意一眼。
寒意顿时闭嘴，摇头。
跪着的寒温似乎也听出了父母的意思，“母亲的意思是，这婚约，你们也是承认的？”
“你做的糊涂事我们不承认！”寒相国道。
寒温皱起眉头，正要据理力争，就听寒相道：“我和你母亲会再次正式地提亲，该有的礼仪，我们一步也不会少的。沈家姑娘虽然没了父母，孤身一人，但是也不能怠慢她。你这样自作主张，分明就是瞧不上人家。”
“我没有……我只是……”寒温低下头。
“行了，既然人家姑娘到了，你也去听听人家姑娘的意思，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有要嫁给你的打算呢。”寒相挥挥手，让寒温起身出去见客。
寒意赶紧过去扶起自己兄长，“不会的，不会的，沈姐姐肯定会答应的。”
……
去灵犀苑的路上，寒意这才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我是听说淮南王要求亲，于是……”
“你一着急，就自己去了？”寒意无奈摇头，“哥，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好歹和父母商量一下，若你真有成婚的心思，我们也要正式地去提亲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寒温低头，“我承认，是我太莽撞了。”
“你可从来没有这么莽撞的时候……”闻昭在一边也道。
寒意点头，“是啊，要是沈姐姐真的以为我们家里不答应这门婚事，伤心了可怎么办……”
她岂料，自己一语成谶了。
……
“什么，为什么呀？沈姐姐你……你真的不答应？”寒意看着眼前的人，惊讶不已。
她猜到沈敬眉可以会因为寒温私自提亲的事而生气，但是她确实没料到，沈敬眉会不同意。
“我父母亲是真的不知道哥哥去提亲了，他们方才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已经准备着正式向你提亲了，真的，父母亲都是同意了的。”寒意连忙道。
闻昭也帮着劝，“是啊，方才我也在场，岳父岳母都是支持这亲事的，他们只是责备寒温私下里提亲，担心你受委屈。”
“是啊。”寒意拉着沈敬眉的袖子，“沈姐姐，别生气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何不就应下这亲事嘛？”
沈敬眉听着“两情相悦”这几个字，看向了寒温。
而寒温却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哥！”寒意催促他。
寒温这才开口，“我私自去提亲，是我唐突了。家父家母会按照礼数正式上门求亲的，家里不会怠慢沈姑娘的。”
寒意简直无语。
连她都看得出来，沈敬眉现在纠结不是礼数的问题，也不是相国夫妇是否同意的问题，而是寒温对她到底有没有心意的问题。
可是，寒温怎么偏偏避开这个不谈呢？
他到底是喜欢沈敬眉，还是只是为了帮她呢？
如果寒温求亲只是为了帮沈敬眉的话，那么沈敬眉定然不会答应了。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为了春闱科选的事而将就着和自己心爱的人搞一个假的婚约呢？她宁可去跟闻怀远合作，各取所需，也不会答应寒温吧……
果然，沈敬眉道：“我谢谢寒少卿的好意，不过，婚约的事，我已经和淮南王说好了，就不必寒少卿费心了，礼物我都原样奉还，告辞。”
“哎，沈姐姐……”寒意冲着寒温翻个白眼，赶紧追上去。
闻昭望着她们的背影，摇摇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寒温叹息一声，“真是对不住，害得你们也来跑这一遭。”
“行了，你我十几年的朋友，现在又是一家人了，还说这样见外的话么？”闻昭拍一拍萎靡不振的寒温的肩膀，“走，临月楼去喝几杯去。”
寒温缓缓点点头，跟着他出门去了。
……
寒意和沈敬眉来到了沈府。
这是寒意第三次来到沈府了，不过这一次的所见，和之前两次很是不同。
之前都是夜半来，所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真切。
而现在，初夏的阳光灿烂，照耀着沈府，连入目的景色也明媚了几分。
“沈姐姐，你别生气……我哥他，他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也说不出口，笨得很，你别理他。为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一点儿也不值得。”寒意气愤道。
沈敬眉笑了，“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本来就是……”寒意叹息，“他在其他事上，都看的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偏偏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愚钝……”
“他不是愚钝，他是太清明了，又不愿意伤害我，才会说那些模棱两可又避重就轻的话的。”
寒意眨眨眼，“沈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沈敬眉眼神黯然，“他不过是觉得愧疚，所以才会帮我。”
啊？是这样吗？
可寒意怎么觉得，寒温是喜欢沈敬眉的，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也说不出口罢了……
“我哥哥，就是那样的人。”沈敬眉忽然道。
“沈家哥哥，是什么样的？”寒意好奇。
她在书里没有写过这个角色，更加没有关于这个角色的故事。
对于一个陌生的角色，她当然好奇了。
“我哥哥他……也曾经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少年郎，那个时候，爱慕他的姑娘多到数不胜数。陈家与我家世代交好，于是我们这些孩子与陈家的公子姑娘们也多有往来。陈家姑娘喜欢我哥哥，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形容消瘦，后来陈家大人和我家商量，有意让两家结亲，我哥哥他，因为对陈家姑娘愧疚，便答应了……”
“后来呢？”
“后来，我的闺中密友，少年玩伴，成了我的嫂嫂。她得偿所愿，但是，他们并不幸福……”
寒意轻轻叹息一声。
“再后来，我家被牵连获罪，我亲耳听到我哥哥和嫂嫂说，说他耽误她了……”
“他们到最后也——”
“是啊，他们到最后，也依旧是不幸福的……”沈敬眉深吸一口气，“所以啊，我才不要步我哥哥的后尘。别的事都可以将就，唯独婚姻事，不能将就。”
寒意拉住她的手，“可是，沈姐姐，你若是答应了闻怀远的求亲，不一样是在将就吗？与其答应闻怀远，还不如答应我哥哥呢。”
“淮南王不一样，我对他没有感情，我们只不过是合作而已。但是寒少卿，我对他的心意依旧，如果他只是因为愧疚而与我成婚，我们两个都不会幸福的。”
寒意觉得沈敬眉的话很有道理。
当初她和闻昭也是这样。
闻昭求娶，但是她心里是很不愿意的。
因为她对闻昭没有感情。
而闻昭对她的感情，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她会因为付出的不平等而产生愧疚，但是，亏欠不是常态，愧疚也不是爱情。
这样的婚约，这样的生活，最终是会走向歧途的。
寒意也不再劝沈敬眉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寒温到底喜不喜欢沈敬眉。
如果他也喜欢她，那么一切迎刃而解。
如果他当真没有那个意思，那说什么都是白费。
寒意换了个话题，“沈姐姐，这里，是不是重新布置过了呀？总感觉跟之前看到的，不大一样了。”
“嗯，是。陛下似乎已经派人打理了，想来，我恢复身份的事，也快了。”沈敬眉望着沈府的一切，嘴角弯起，“我终于堂堂正正地回到了这里。”
“沈姐姐，你为沈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完全对得起过世的沈少傅了。想来伯父伯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沈敬眉点点头，“嗯，但愿吧。”
……
离开沈府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对面的平南王林陌。
“瑞王妃，沈姑娘，好久不见。”他行礼。
寒意和沈敬眉回礼，寒暄道：“林将军这是刚从军营回来？不知道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林陌难得地有些害羞，“都差不多了……”
“等婚礼过后，我可是要把林章要回来的。”寒意跟他开玩笑。
林陌点头，“是，等忙过这一阵，我便把王妃侍卫送还到王府去。”
三个人笑一阵。
“既然来了，不如到府上一叙。”林陌邀请道。
“不好吧……”寒意看着沈敬眉，“你一个快成婚的，我们两个女子……”
“其实，王妃和沈姑娘是公主的好友，我是想让你们看一看，府内的布置如何，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喜欢……”
寒意扑哧笑出声，“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们便帮你参谋参谋。”